闻言女孩脸上一喜,脆生生地道了谢,便蹦蹦跳跳地跑开了,老板瞧着她欢喜雀跃的背影,将脚下青石板踩得踢踏作响,小手搅着发辫,伴随着一阵铃铛响,传入耳里分外清脆,老板不禁会心一笑,收拾起桌上的碗筷进了屋。
然而翌日清晨,女孩悠悠踱到馄饨店时,老板夫妇竟未开门支摊,排队等候的乡亲吆喊了一阵,敲门也不见动静,则三三两两地散去了,隔壁包子铺的老板对络绎不绝的来客重复解释着一句:“好像是夫妻俩的女儿一宿未归,找去了吧,估计今儿是不开店了。客官,灌汤包要来尝一尝不,刚上笼的,鲜着呢。”
女孩立在门前,抿着唇,两边嘴角下垂,瞥了眼可劲儿拉客的包子店老板,又闷闷不乐的盯着面前紧闭的大门,嘀咕:“说好今天留一碗的。”
老板却因着意外失了约,女孩揪着小辫子,衣袖滑到手肘处,露出一节骨瘦白皙的腕颈,上面一根红绳系着铃铛,尽管律动,那几颗精巧的铃铛却不响,仿佛被掏空了里头的金属丸一样。包子铺的老板算是个细致的人,瞄来瞄去终于发现不对劲,就算这铃铛里头是空心,但几颗空心的金属铃撞击在一起,也是会响的,老板遂问:“小姑娘,你这铃铛怎么不响呢?”
女孩终于正眼看向老板,弯起眼睛笑:“响的呢。”
“瞎说,你晃来晃去我都没听见。”
女孩一双眼睛笑眯成月牙,刚要开口,就被人打断:“老板,再加两屉包子。”
“好叻。”
老板应和着,一甩手里的布巾,搭在肩膀上,转头送包子去了。
女孩盯着他背影轻喃:“因为没命听啊,没命的人才听得到!”
说完,转身往僻巷走去……
接连数日,那间馄饨铺子都没再开门,夫妻俩找女儿的事情传至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却无人瞧见过他们女儿的踪影。枝头上结了一宿的冰霜被晨阳消融,化成水滴侵入土壤,又被晌午的日头烘干,馄饨铺的老板被官兵扔出衙门,血淋淋地摔在大街上,正巧挡住了一个过客的去路。他直接忽略了那人收住的脚步,髋骨辗过那人鞋面,不管不顾的往衙门里爬,哭喊着:“大人,我女儿真的在谢宅啊大人,求您替草民做主啊……”
官兵提着板子,凶神恶煞道:“刁民,竟敢诬告谢员外,戏耍官府,再不走,就再打你二十大板。”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聚众在衙门前指指点点,同情有之,却无人为他遭受县衙庭杖而不忿,馄饨店老板拖着血淋淋的屁股爬上台阶,欲要再做纠缠,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一声呐喊:“王六,王六,不好了……”
包子铺老板扒拉开人群,气喘吁吁地冲到馄饨店老板王六跟前,一脸的惊慌失措:“你家那口子跑去谢宅要人,一头磕在人家门口那座石狮子上,赶紧过去吧,要出人命了……”
闻言,执杖的官兵与王六异口同声的惊呼出声:“什么?!”
官兵一拍大腿,迈过门槛:“这不胡闹吗!”
王六一个挺身想要爬起来,却因刚吃过棍子屁股开花,伤及到筋骨,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摔在了某人脚边,那鞋面上还沾着一块血污,王六抬起头,就见一束着长冠的女子雷打不动地挺在原地,身形笔直,逆着光看不清轮廓。包子铺的老板上前搀扶起王六,然后一瘸一拐地将人拖走,为首的官兵将棍杖往地上一跺,厉喝道:“都愣着作甚,跟上去看看,别闹出人命了。”
在衙门口卖萝卜的小贩盯着逐渐远去的一行人,驼着背坐在扁担上,道:“王六这老两口子怕是丢了闺女儿急出失心疯了,死咬着谢宅不松口。”
看热闹的路人立即迎合:“可不是,县老爷下了搜查令,把谢宅翻了个底朝天,连他闺女儿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找见,结果怎么着,王六最后才道出是他女儿夜夜托梦,跟他媳妇儿说自己被关在了谢宅,这不扯淡吗,无凭无据的,光做个梦就将人告上了官府,把县大老爷给气得,当场庭杖了王六二十大板。”
一老妇双手拢袖,忍不住问:“如今又跑去谢宅寻死觅活的,该不是在讹人吧?”
卖萝卜的小贩摇摇头:“讹人倒不至于,老王家的馄饨摊子向来火爆。”
路人顺着话题往下理:“那不是为财,许是为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