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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出门的人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对这一行陌生的车马不感兴。
宋誉就在转出了巷子之后,压低了声音开口:“这群人看上去来路有些特殊,阿石,你要不要留个眼睛?”
谢石看了他一眼,宋誉誓他在谢石的眼睛里看到某种欣慰的笑意。
就听谢石不紧不慢地道:“秦老夫人过寿,外孙女带着一双儿女来给老人家拜贺,不过是人之常情。”
楚烟看着宋誉止不住惊愕的神色,不由得笑了起来。
宋誉在短暂的愕然之后,也迅意识到他想到的事谢石早就想到了——他放松下来,小声抱怨道:“我哪有谢老板你算无遗策。”
倒也不是算无遗策。
长公主出行这么大的目标,早在靠近永州的时候,就有黑椋卫的“眼睛”
报到了他手里。
而不在他掌控范围内的……
谢石抬起手来,压了压楚烟的幂篱边沿,惹来少女微微的娇嗔。
——还有很多。
宋誉的流虹坊绸缎铺子总店就设在西城的坊市里,离开小巷走路不到一刻钟就到了,这也是出来时没有架车的原因。
隔着段距离就能看到流虹坊的铺面——三阔的店面盖了三层楼,连牌匾都比左邻右舍大上两倍,彩绘妆点,门口还立着两尊半人高的大花樽,进出的人流也显而易见地比旁人家更多。
流虹坊的胖掌柜看见主家进门,从后堂迎了出来。
宋誉有意使谢石看他如今的实力,楚烟却被进门口大曲柜上连绵的红绡绊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柜子里的伙计束着头,注意到楚烟停留的视线,笑盈盈地和她说话,开口却是清脆的女儿音:“小姐眼光可真好,这是咱们天下驰名的永州红绡,咱们家铺子里专门请了积年的老师傅研究工艺,不但质地细密,您喜欢轻盈些还是厚重些,咱们都有不同的选择……”
楚烟随手在样布上捻了捻,这一片红绡虽然都是红色,但细看来又各有深浅,极细微的差别却还能依着规律摆放,显然是有意为之。
铺子里有的布料,宋誉向来不会忘了她的一份,但分开来看,就不像这时这样看着的壮丽,像一片层叠红色铺成的霓虹。
不过此刻她的注意力却被小伙计吸引了过去。
小伙计留意到她的神色,抿唇笑了起来,露出少女之相,道:“小姐是第一次到咱们流虹坊来?咱们掌柜的说,女儿家更懂得女儿家的喜好心思,特地招了咱们这些女孩儿做伙计,可是吓着了您?”
楚烟嘴角微微一翘。
虽然小伙计一口一个“掌柜的”
,但这些鬼机灵,八成都是宋誉的主意。
她笑吟吟的,小伙计十分的机灵,之前就留意到跟她一起来的人被掌柜亲自接走了,因此并不在意她要不要买什么东西,就殷勤地服侍着她。
楚烟没有拦着她,在铺子里逛了逛,逛到了隔壁店里去。
隔壁是个书斋,老板在当窗的柜台里晒着太阳,看见个戴着幂篱的小姑娘进门,有气无力地重躺了回去。
楚烟挑了挑眉。
店里有几个书生正在翻着书,那老板翻了个身,忽然有些不耐烦地道:“买就买,不买就不要翻来翻去的,翻坏了照价赔偿——在我这里白翻上一天,难道就能背下来不成?有这个本事,早就考上状元了!”
此言一出,有几个就悻悻地放下了书,还有一个大约是因为恼怒,不由得捏起了拳,手里的书页顿时折皱了。
身边的人大约是他的同伴,低声提醒着他,那书生醒过神来,面色一白,松手不迭地抚着纸面。
皱了的纸怎么也难以恢复原状了,楚烟不用看也知道结果,那书生最后果然放弃了,咬牙在放下书走人和拿起书付钱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拿在了手里。
他的同伴没有买书,两个人就拿着一本书走到了门口,掏出一角银子和老板结账,脸上露出肉疼的神情。
谁也没有在意一边的小少女,从楚烟身边路过的时候,她听见两个人还在嘀嘀咕咕地道:“要不是李先生讲得实在太快,哪里还需要单独买经注……”
书斋里重恢复了安静,楚烟在墨架子上挑了套十二生肖的墨锭,连同两支湖,老板见她竟然肯买东西,脸上不由得好看了些,听着楚烟问他“府学的学生们平日里常常过来看书吗”
,也愿意回答她两句,语气颇有些不屑:“这一群穷酸……”
谢石和宋誉被流虹坊的胖掌柜送出了门,知道楚烟在隔壁的书斋里,就在店门口等着她。
楚烟荷包里少了只小银锞子,手里多了个小纸包,出门就被谢石接在了手里,问道:“还想看看买点什么?”
楚烟看到宋誉站在一边,脸色颇有些怏怏的。
她抿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由着谢石替她理顺了帷帽上的垂纱,道:“这里看着也没什么鲜的,先回家去吧。”
回去的路上,原本活蹦乱跳的宋誉也始终没有高兴起来。
谢石好像全然没有察觉,只一心一意地照顾着楚烟,轻声地哄她说话。
宋誉一眼一眼地瞟着这边。
楚烟看在眼里,觉得他像只被无情抛弃的大狗。
她挽住了谢石的手臂,忍不住地笑。
一行人又回了别院,巷子里已经没有了长公主府车马的痕迹,隔壁的院门深深地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