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越想越气,索性坐回那张软椅抱着膝盖面朝墙,指在墙上用力抠出一道又一道印子,摆明了本大爷不要再理你这说话不算话的书呆子。苏凡见他这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把那碗凤爪端到他跟前,「不是饿急了么?中午就喊没吃饱……不要饿病了才好。虽然没有鸡,但这儿有些凤爪,是城里的老字号凤凰轩的,你就当解个馋吧。」篱落原想再好好治治苏凡,但禁不住那咸香凤爪的诱惑,只得做个「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转过身来。也不接碗,一手抓一个大口地啃,苏凡只能站在一侧捧着碗伺候他吃。不消一刻,满满一碗凤爪就成了满地的骨头。狐狸还没饱,又差遣苏凡:「把馒头拿来。」可叹苏凡为了他特地跑了趟县城,来回劳累不说,还要端茶送饭,完了再收拾被他糟蹋的,最后轮到自己吃时,就只剩半个冷馒头了。真真是造了什么孽?还好后两天接连有人来请吃饭,否则苏凡怕是倾家荡产,也养不起这只好折腾的狐了。靠山庄民风纯朴,但凡谁家来个亲戚,庄里人相熟的必要请客人去吃顿饭,聊表欢迎之意。苏凡与庄里人都没熟到这个分上,但是谁叫苏凡这个亲戚长得一表人才不说,还看起来身价不凡呢?你看看苏凡那破屋子里的新家具,谁家有这般漂亮的?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嫁女儿不就看人家的样貌、人品和家世么?看看篱落那一日再世潘安的风采,再看看他周身的纱衣环佩,谈吐举止虽有些张狂,但谁让人家是大地方来的呢?这叫气质!你说庄里有女儿待嫁的人家,能放过这块远来的肥肉么?这不,张婶说今儿个是张叔的寿辰,找苏凡去写个百寿图,顺便留下来吃饭;李叔说他家狗蛋的功课要请苏凡去指点指点,晚了就留下来,粗茶淡饭的千万不要嫌弃;齐伯说近日棋瘾上来了,找苏凡杀两盘,一边下棋一边喝个小酒,年轻后生别老憋在屋子里头看书,快成大姑娘了……苏凡说家里还有远方表兄,恐不方便。那一众立刻接道:「不妨不妨!一定请表兄一起赏光。记得一定带上表兄一起来啊!」苏凡还想推辞,可篱落一听有吃的,立刻在后面拼命拽他袖子,淡金的狐眼死死地盯着他:你要敢说不,有你好瞧的!苏凡无奈,只能点了头。「算你识相。」篱落凑到他耳边说。闻到他干净的气息,想起那一夜被他抱在怀里,暖暖软软地,倒还舒服。忽然很想试试把他抱着会是什么感觉?最近还真觉得无所事事呢。便这般,苏凡欠下的鸡暂时记在帐上。狐狸走东家串西家就图一个吃。穷乡僻壤的,山珍海味没有,但是自家地里的瓜果野菜,池塘里的河鲜鱼虾,院子里的鸡鸭鹅禽倒也别有一番风味。最喜欢齐老头家自酿的桂花酒,清清甜甜地,一杯下肚,满肚子畅快;张鲫鱼家的红烧鲫鱼也不错;李粉条家的凉拌粉条再酸点就好了;还有那谁家……就那豆腐汤能入口……每次回家路上,苏凡总免不了说他两句:「别老鲫鱼、粉条的叫人家,被人家听到了不好。」篱落不在乎,「这样才记得住。」苏凡无奈地摇头。每次陪他去,人家都拉着篱落问个不停。想必这聪明的狐该看透了人家的意思,既然无意,怎么好意思三番两次上人家的门胡吃海喝?偏偏他每次上门都没事人一样,反而苏凡坐在一边羞愧得浑身难受。「就你呆。怎么见你都不怎么吃?反正吃的是人家的,你心疼什么?」看,这狐还反过来教训他。狐狸的日子过得滋润。晚上有蹭饭的地方,白天苏凡去学堂上课没法带着他,他便爬上靠山庄中央的大树,卧在枝头想着晚上的菜色,顺便听着树底下人们的家常。「县老爷的第九房姨太太先前是春满楼的红牌……」「前儿个邻庄的大头晚上起来上茅房,看到个白影从自家门口飘过。吓得都尿裤子上了……」「这还得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说起,那时啊,咱村闹鬼!」「你知道么?有人昨晚看到打铁的强子半夜从曹寡妇家的院子里翻出来……你说这事儿啊,真那个什么……」「……」狐狸无聊,听得津津有味。「哟,王婶啊!看妳装得……还装!装什么不知道啊?庄里都知道了,妳家兰芷要嫁人了!还是那隔壁的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