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没,不是,她,她看上去好着呢,怎么回事?这,这……&rdo;王铮心中大恸,说不出一句囫囵话。&ldo;抽烟抽得太凶了。&rdo;徐文耀淡淡地说:&ldo;从十五岁开始,一天一包半的骆驼,后来是两包,玩命一样抽,按理说也不至于这么早得病,但她仿佛,就天生会早死一样。&rdo;王铮脚下有些软,他扶着墙,紧紧抿住双唇,他想起多少年前,这女孩膏药似的贴着自己,从厌烦她到接纳她到信任她,再到后来依赖她,这几年没联络她,说是为了跟过去一刀两断,但实际上,他心里头笃定,总会在某个地方,她总在那,你只要回头,哪怕中间隔了千山万水,隔了多少似水流年,那感觉还是能一下子找回来。但他忘了,就算笃定人心不变,可你强不过天,强不过生老病死。王铮沙哑着嗓子,空茫地问:&ldo;还,剩多少日子?&rdo;&ldo;医生说,大概就半年,不过医学上不乏奇迹,可能,能捱个一年半载也不一定。&rdo;王铮点点头,虚弱地闭上眼,又睁开,说:&ldo;谢谢你告诉我。&rdo;徐文耀定定看他,咧嘴一笑,露出白净整齐的牙齿,说:&ldo;我告诉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对她突增怜悯之类的。&rdo;&ldo;我不会。&rdo;王铮笑了笑:&ldo;她都知道?&rdo;&ldo;当然。没人告诉她,但大家都明白,这孩子什么都知道。&rdo;徐文耀感慨地重复,又吸了一口烟,说:&ldo;我们是发小,从小,她就跟一般孩子不一样。军区大院,假小子也不少见,但没见她那样的,那样……&rdo;他蹙眉想着用哪个形容词。&ldo;极致。&rdo;王铮接口说:&ldo;每件事,她都会做到极致。&rdo;&ldo;是啊,&rdo;徐文耀低头,缓缓喷出烟,说:&ldo;这还不算,后来院里的孩子们都有点怕她。&rdo;&ldo;为什么?&rdo;王铮好奇地问。&ldo;她总能说中一些事。比如,谁谁今儿个出门会穿什么衣服,谁家厨房今儿个没关火会烧黑了整间屋子,甚至于,哪家大人出差了回不来,因为会遇上车祸。&rdo;徐文耀沉默了一下,说:&ldo;这对小孩子来说,是够惊悚的了,一开始还没人信,后来她说的事命中率越来越高,大伙也就不得不信了。我们的父母虽然都是一辈子搞革命工作的,但中国人嘛,心里都存着点鬼神论的影子,都觉着这姑娘跟灾星似的,我甚至都被父母警告过,不准跟她来往。&rdo;&ldo;后来,发生了一件事。&rdo;徐文耀想了想,说:&ldo;这件事令她在大院里呆不下去,于是她父母便把她送到乡下爷爷奶奶家去。&rdo;&ldo;什么事?&rdo;王铮问。&ldo;这个,让她自己告诉你,如果她想说的话。&rdo;徐文耀笑了笑,说:&ldo;瞧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想嘱咐你一句,不能带她出去吃那些口味重的,我劝她没用,你不一样,她会听你的。&rdo;王铮点点头,说:&ldo;我知道了。&rdo;&ldo;其实,她很早就跟我念叨过你。&rdo;王铮苦笑了一下,说:&ldo;她能吐什么好话。&rdo;&ldo;她说,你跟她很合拍,是能一下子看到对方想法的人,说这种人,可不多见,她活了这么大,才算见着一个。&rdo;徐文耀微笑着说:&ldo;说我跟她打光屁股算起的交情,还不如你跟她呆一块三天。&rdo;王铮吓了一跳,忙摆手说:&ldo;我跟她没什么,您别误会。&rdo;徐文耀呵呵低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ldo;想什么呢,有一点于萱说对了,跟你说话确实很舒服,我也不跟你见外,往后就跟于萱一样管我叫徐哥吧。&rdo;王铮觉着此人有些自来熟,但他天性不会拂人好意,便点点头,微笑着说:&ldo;徐哥。&rdo;&ldo;王铮啊,替哥好好陪陪那丫头。&rdo;徐文耀有些眼眶发红,掉了个头,掩饰般笑了起来,又拍拍他的肩膀,低声柔和地说:&ldo;去吧,好好陪陪她。我就不跟着去了,就说我临时有事先走,改天,咱哥俩再好好喝两杯,回见啊。&rdo;王铮点点头,说:&ldo;再见。&rdo;最终还是没去于萱心心念念的重庆麻辣火锅,王铮知道,若是从前,自己没准就带她去了。青春年少时,总以为时间大把可以挥霍,人总觉得该往前看,那日子长得好似踮着脚伸直脖子,怎么也看不到头。那时候王铮血管里流着名叫青春的激素,刺激着你胆肥头脑简单,在加上这把叫于萱的火一点,就总想干点于众不同的事,包括三更半夜翻墙爬进大学附属幼儿园里,在小崽子们玩的转圈椅上抽烟喝啤酒吹牛等。那时候看着星空,真的相信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往后肯定有大出息,肯定能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实现人生价值,虽然关于那价值具体指什么,他和于萱,都不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