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兰芳的神情,映春就知有戏,她知道自己的药和那段在柴房的日子让兰芳身子患病,至今未曾好,映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正好趁水摸鱼,配合她患病的时间来混淆视线。
“你要说什么事……还有你拿这个来是要做什么?”
兰芳嘴上不说心里却已想到兰映春是要拿这个来赔罪的,恰巧也是她极为喜欢的颜色,想到近日父亲要给自己议亲,这鸳鸯枕不正是吉祥之意?兰芳面带桃红兼满意之色,心想她这次虽说和五姨娘下了自己面子,但她一向胆小怕事,定是那狐狸精撺掇,所以这恨意便转嫁到五姨娘身上,看映春的脸色也就没那么坏了。
映春上前来,注意到王婆子警惕的眸光,便怯怯地站在远处也不敢上前,接上兰芳的话:“我听说近日姐姐睡得不太安稳,就想送这鸳鸯枕来……不过……”
说到这,眼神看了看旁侧低腰端站的王婆婆,便欲言又止。
兰芳瞥了眼王婆婆,自打水婆婆受了罚,从她身边被调开后,这新来的王婆婆比水婆婆要古板无趣多了,听说不是母亲的人,而是父亲送来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底细,总归不怎么体己亲近,她轻咳一声道,“王婆婆……”
一般她这样的语态神情,水婆婆自是很机灵地知晓了,然而王婆婆却跟木鱼疙瘩似的站在原地,两耳不闻窗外事。
兰芳脸上带了怒色,“王婆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先退下罢。”
王婆婆看了映春一眼,又看看兰芳,才道:“这姑娘家的私房话……老婆子这是听不得咯!那王婆子就先在帘外等着,若是大小姐有什么吩咐的话就叫王婆子一声,婆子立马就会赶来的。”
这话说得,好像她一定会有事似的,兰芳听不惯这话,皱着眉就赶王婆子出去了。
映春心里却是觉着这王婆子很有问题,不免记挂着。
王婆子离开后屋里就剩下映春和兰芳二人,映春心里稍微放心了些,走上前几步,“芳儿姐姐,诺。”
兰芳挑着眉接了过去,一双大眼里满是喜意,看起来是很中意这鸳鸯枕了。
映春心底笑了笑,面上不动声色,低声道:“芳儿姐姐……这鸳鸯枕是春儿从四姨娘房里偷拿出来的,本是准备要给五姨娘的,我心想芳儿姐姐近期不是要议亲么,就想着拿这鸳鸯枕给姐姐添一点喜庆……”
说着低头一副黯然模样,“春儿知晓芳儿姐姐是因五姨娘和春儿生了嫌隙,但春儿一直都当姐姐是最亲近的人……只希望姐姐不要误会了春儿,春儿只想安生的……”
这话倒是说到了兰芳的心坎上,她自小把兰映春当做丫鬟婢子使唤,如今兰映春反倒站到她最厌憎的五姨娘那边,她一时间自是气得要命,可见这小蹄子转身就来自己这边赔罪,心里虽仍是不舒畅,但此刻却是痛快的。
她脸上趾高气扬的神情只让映春觉得好笑,不过她倒是很愿意捧一捧她,这种人得意忘形时最是好糊弄的。
“你知道就好,那狐狸精的话你也能听?别被她给到时候卖了!”
兰芳哼哼唧唧。
映春面上露出腼腆的笑,“那姐姐是不怪春儿了么?”
兰芳道:“我何时怪过你了?只是你当时就不该和五姨娘一块儿合我对着干,你也知道我最恨的人就是五姨娘……那个小贱蹄子,再得意又怎样,充其量也只是个五姨娘,排也排不上位,且还不知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就算是男的,也是庶次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而已……你可不要站错了队。”
看她说得这般煞有介事,映春不以为然,轮手段五姨娘当排第一,这身份地位确是个问题,但若是大房实在不争气的话,也难保不会被小三上位。不过蔡氏也就生了个好儿子,兰烨是个阻碍,若是五姨娘想要跨过兰烨的话,这倒是难题。
只不过……这可就不归她管了,五姨娘要能算计了兰烨,她也是很想看场好戏的。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可丝毫不介意推澜助波。
8:调教姨娘训斥丫鬟
说到兰芳那警告式的战队理论,映春心里思量了一番后,便怯弱地抬眼瞧她,“春儿知道的……只不过四姨娘要是问起来……”
她可说了是偷拿过来的。
兰芳便拧了眉,她看中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理儿?
“既然都已经在本小姐手上,这自然就是本小姐的了,这若回头四姨娘问起来的话,你就说是我要你拿给我的就是。”
既然人家都想好了理由,她哪有不应的道理?映春脸上露出一点笑,道:“春儿知道了……那春儿就先离开了,姐姐要好好歇养休憩……改日春儿再来看姐姐。”
兰芳也没打算和映春叙什么姐妹之情,便挥了挥手,让迎春先行回去便是,她迟疑了半会儿才掀开了帘子出去,却见那王婆婆跟雕塑似的站着,眸光刚好投了回来。
映春怯怯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回以羞涩笑容,看王婆婆似乎没什么反应,她自觉无趣,但还是慢步缓缓离去。
这王婆婆到底是谁派来的?对她这般戒备,既不像是五姨娘的人,也不像是蔡氏的,毕竟看蔡氏先前带来的那个水婆婆便知尽是些谗言媚主的货色,哪是王婆婆这种软硬不吃的主儿?
难道说……映春心里微惊,是兰烨给找的?这个可能性倒也有。若真是兰烨找的,那她这事得做的更细致些,不然这可能是奸细的王婆婆随便打个小报告,渲染一番可都得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般想罢,映春就忙快步赶了回去。
此刻庄氏正坐在炕头一脸死灰色,见有个小身影飞奔了过来,忙拽住问道:“你可曾看到那鸳鸯枕?”
映春就是要来说这事的,道:“那鸳鸯枕么,给送了芳姐姐了。”
庄氏猛地拍桌,“你说什么,送谁了?”
“送了芳儿姐姐。”
映春面色不改地说。
庄氏脸色白了,“你怎么送给她了?这可是要给你五姨娘的东西!”
说着用长长指甲掐住了映春的胳膊,脸色略显狰狞。
她如今选了五姨娘这条路子,自不能在此时和大房有什么交际,而这鸳鸯枕是说好要给五姨娘的,如今却被兰芳拿走了,这不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么?到时候五姨娘不得难看死自己?
庄氏越想越觉得心惊,拉着映春就要往思壁阁去。
“你把那鸳鸯枕要回来!”
映春就知道庄氏要变脸,她立刻拉住急吼吼的庄氏,脸上一板,“如今送也已经送了出去,要怎么要回来?芳儿姐姐的脾气姨娘你又不是不知晓,能要的回来么?这都已经是芳儿姐姐的东西了,没再去讨要回来的道理!”
庄氏万万没想到她会有这样严肃又正经的一面,着实吓了一跳,半晌才怒道:“你这孩子,突然间这是怎么了?难道……”
庄氏的脸色变得奇怪了些,似乎有些忌讳,“也被传染了那魇症?”
映春心里直想发笑,但却也理解庄氏这种担心,毕竟自她那一病醒来后却是变化极大,不仅敢于出头指出兰芳的错处,居然还拿了送五姨娘的鸳鸯枕去赠人,这对于一向把映春看作是懦弱的庄氏来说,属实是个大变化的。可人总是要变的,特别是女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