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就不是那种能成功的人。”
“她对我一直挺失望的。”
甘卿换了个重心脚,双臂抱在胸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目光平直地射向楼梯。
女人对不求上进的丈夫失望,老父亲对抛出去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失望,一事无成的男人仓皇回顾,自己对自己失望。
韩东升单手撑起下巴,眼皮熬得有点水肿:“有时候夜深人静了,也忍不住想,要是人能重新活一遍就好了。”
甘卿平静的目光终于微微起了波澜,她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脖筋一根一根地跳出皮肤。
“是啊,”
她几不可闻地说,“能重新活一遍就好了。”
就在这时,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跑上来,在最后一层台阶上绊了个大马趴——正是披头散发的周蓓蓓。
她这一下摔得太实在了,把那两位神游的都惊动了,韩东升看清了是她,连忙要上来扶:“哎,你怎么走路也不知道抬脚啊!”
周蓓蓓不等站起来,就着跪地的姿势一把搂住他的腿。
“爸没事,就是岁数大了,吸进几口烟。”
韩东升举着自己的大猪蹄子,单手架住周蓓蓓的胳膊肘,把她往上托,“不是让你跟周周在家等着吗,这有我就行……怎么了?”
周蓓蓓不肯站起来,死死地把脸埋在他腰腹间。
韩东升就攥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把她扒下去:“我身上脏……”
他忽然一顿,因为看见周蓓蓓通红的眼,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片刻,她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她是个满嘴埋怨、没一句好话的女人,怨气堵住了她的气管和喉咙,话行不顺,肚子里有千言万语,全都说不出口,只好嚎啕大哭。
韩东升一开始被她哭得手忙脚乱,好一会,他好像从女人的哭声里领会了什么,手掌缓缓地落在了周蓓蓓头发上,他叹了口气。
甘卿冷眼旁观,笑了一下,悄无声息地上了旁边的直梯,下楼走了。
医院里乱哄哄的,丢了老人的家属们都赶来了,有的喜极而泣、有的暴跳如雷。还有个男人茫然地在医院楼道里游荡,正好撞见甘卿从电梯下来,就上前拉住她问:“请问一个姓林的老太太是不是也在这?”
甘卿还没来得及回话,就有个民警赶上来,好说歹说地把人劝走了。
“那是林老太太的儿子。”
身后有人说,“就是最早失踪的那个老太太。”
甘卿一回头,见老杨帮主拄着拐杖缓缓地走过来。
老杨说:“林老太太参加过一次他们这个极乐世界的体验活动——其实就是给他们喂一点稀释了的劣质致幻药,让他们晕晕乎乎的睡一觉,还真以为自己体验了灵魂出窍——被那帮人忽悠了几次,信得死心塌地,觉得以前跟随的气功大师都是骗子。还帮忙发展了好多下线。老周他们都是她给撺掇进去的。这回参加这个培训要四万块现金,老太太手里没那么多钱,就去找那‘气功大师’,想要回自己以前打赏的钱,没想到本身就有点心血管疾病,吃了这帮邪教分子的药,又加上要不回钱,情绪激动,一下子,人就过去了……尸体都找到了,还是儿媳妇去认的,儿子一直不愿意接受。”
甘卿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冷淡说:“要是每个人头上挂一个生命倒计时牌,大家可能就都不想离家出远门了。”
“甘卿,对吧?”
老杨转过头来看着她,“万木春的刀法,你师父是卫骁。”
“以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