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谙推开窗,夜凉如水,寒风便如凉夜里一只作恶的手,刹那将他的头给拨乱,他被稍长的刘海刺了眼眶,只觉酸涩无比,“小愉,你不用怕他,他可能是来找我的,不会伤害你。”
“真的吗?那爸爸你给他说你出差了,让他不要过来,我害怕看到他。”
岑愉转念又担忧,“可是他要找你干嘛?他会不会伤害你?要不我们报警吧。”
“别,小愉,他不是坏人。”
岑谙将吹乱的头往后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不用怕他,别的等爸爸回来跟你说。”
竭力放轻缓嗓音跟岑愉道了晚安,岑谙拿下手机,机身还没散热,他又拨出那串未备注的号码,等待音才响了一声,电话就被人接起,电流让人的声线有些失真,应筵的嗓音听着比平日沉一点:“岑谙?”
岑谙抓住一根窗栏,开门见山道:“应筵,你急什么。”
国内这会儿晚上八点刚过,应筵在外面吃过饭,拎着只医院的拍片袋子回到家,岑谙不在祜灵市,他待在那边也没什么意义,便回到了这边。
看到岑谙的名字出现在来电显示里时应筵根本顾不上去思考旁的,车匙掉了、房卡找不着了,他都没空理会,第一反应先把来电给接了,接了之后又想起新西兰那边应该挺晚了。
岑谙劈头一句质问让应筵有些愕然,他夹着袋子,弯身拾起车匙:“是说短信么?”
他这两天就给岑谙过两次短信,一次是昨天下午确认对方已抵达新西兰,一次是今天五点多的时候问了句工作是否顺利,手串灵不灵,字儿都没打太多,一方面怕招人烦,另一方面是考虑到岑谙在那边忙,没空看手机,他不想给岑谙徒增累赘。
从另一边裤兜摸出房卡,应筵刷开门,刚进去放下东西,他听到岑谙说:“小愉看见你了。”
“小愉?”
应筵不记得今天有在哪里碰上他,但对于那小孩儿竟然认得出自己而感到意外,出于每次谈起小愉岑谙都要失控,应筵这次语气谨慎,“他认得我?”
“你都几乎到他跟前来了,他很难认不出吧。”
岑谙声调急促起来,“应筵,这才哪到哪啊,你就不能……就不能再等等吗,你到底急什么?”
“什么意思,”
应筵的思维在这一刻生锈了似的,他关上门,在门厅里踱了两圈,鞋子也忘了换,一屁股在沙凳坐下,摸透岑谙言下之意的一瞬他的后背渗了冷汗,“他是在小区门口看到的我?不是,岑谙,我没想去接近他,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出现在他面前€€€€”
“那就别让他看到!”
岑谙的声音带着被风贯穿的凄厉和凉薄,“他不喜欢你,他跟我说他害怕,你能不能别出现在他面前了,算我……”
他想说“算我求你了”
,可这句话刚要从嘴边冒出来,他就觉得,这样的自己太卑微了,跟被他掐死的那个岑谙有何区别?
于是他倒抽一口寒风,冷声道:“否则你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对话被戛然掐断,应筵回拨过去,岑谙已经关机了,显然是不想再多听他一句多余的解释。
这种情况无限地接近于他过去每一次拨打给岑谙的旧号,絮絮不休地将自己的当日点滴说上一遍,可回应他想念的永远是一句“已停机”
,那些年他从拨出号码的冀望,到自言自语的崩溃,再到放下手机倒在床上看着虚空的接受事实,经历了一次又一次。
他这次像旧疾复,急于摸出那只旧手机,又想起岑谙已经把它没收了,而现在这个号码他是断断不能放纵自己去倾诉的,即使对方用关机状态隔绝了他的一切言语。
后颈刺痒,应筵反手抓了抓,将覆在腺体上的纱布揭掉,揭下来时纱布上还沾着血迹与药水的混合物。
他重新拿起手机,点进短信界面,刚输入几个字,他全部删掉,切换到岑谙的微信工作号。
拍下医院拿回来的单子传过去,应筵开始打字。
“今天去医院复查,医生说要把腺体里剩余的阻滞剂药物清出来,当场动了个小手术。”
“很难受,医生说我的腺体能量波动太大,如果不想受恢复期的突疼痛,可以注入医院储存库里的omega安抚信息素维持腺体稳定。”
“可是我不想要别人的味道,我觉得跟你相视就能止痛,和你拥抱就能痊愈。”
“但你不在这里,我又想或许在你家附近待上一会能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