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给我请了一个大夫,大夫隔着幔帐把了脉,又开了药,我才得睡觉歇息。
这时,我才放心下来,安心地进入梦乡。
当我再次醒来时,看到的是一个作妇人打扮的美丽女子,她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一般。
她看上去很是温柔可亲。
她坐在床边,旁边立着她的贴身丫鬟。她道:“你可是醒了,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我看着她的模样,心中酸涩,这就是柳寄生的妻子了,我的救命恩人。
柳寄生亦然。此前他欠我一条命,现下又救我一命,也算是可以两清了。我强撑着将一抹笑挂在脸上,对梅氏道:“多谢夫人救我一命,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是夫人有甚需得着雅娘的地方,雅娘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梅氏伸手轻轻地将欲起身的我按下,笑道:“你且安心休息。谁没个难处呢?既叫我们看见了,能帮一把自然也就帮一把了。息夫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而后又转身对她的贴身丫鬟道:“夏荷,你去将药把来与息夫小姐喝。”
夏荷应下果去端了碗药进来喂把我喝,我闻着碗中的药味儿,知晓都是祛寒的,才就着夏荷搁到嘴边的勺子喝进去咽下。药汤是温热的,将将好入口,我便道:“把碗将来我一气喝了吧。”
夏荷闻言照办。喝完药后她又笑着将蜜饯喂一个把我,用以祛除口中的苦味儿。
当梅氏和她的丫鬟离去后,仍叫与我洗澡的两个丫鬟伺候我。待我好些时,才又见到柳寄生,他和梅氏一起,来探望我。
再一次经历了生死,我再看到柳寄生时已经不大会伤情了。只是觉得上天果然都将每个人的命运、归宿都安排好了,柳寄生注定不是我的,是以让他杀了我却又救了我,让我们不至于在一起,亦不至于相互怨恨。
早在他们还在外面时,我就看到柳寄生和梅氏说了些什么,让梅氏羞得低下了头只是笑。
柳寄生对我说:“你总算是逃出来了。今晨息夫府上来了人,就是问你在不在这里的。”
我听见这话,心中惊了一惊,又定了一定,才道:“多谢你周全。”
梅氏拉着我的手,笑道:“且莫再说这些个话了。只是你既是息夫家的小姐,如何还要逃出来呢?可是他们把你配了个你不喜欢的人?”
她的话有着善意,亦有这她们这个年纪的天真,真真儿叫人又喜欢又羡慕,只是我却回不去了。
我无奈道:“那些,不是息夫家的人。现如今我的父母在何处我都不知道哩。”
梅氏惊讶,睁大了那月牙儿一般的眼睛:“怎会如此!”
柳寄生拍了拍她的肩,道:“这世间无奇不有,有甚好奇怪的。你先去看看明日请我的那些同窗们吃饭的那些食材备好没,小唱有没有请好,还有铺子里的账本送来没有。”
梅氏笑着使手帕子打了下柳寄生的肩,笑嗔他道:“你就知道使唤我。也只有我这般傻相的人乐意叫你使唤。”
柳寄生嘿嘿直笑道:“这不是能者多劳么。”
梅氏把眼睛笑着瞅了瞅柳寄生,自己出去了。其干净利落之处,很是难得。
我见她出去,便笑道:“尊夫人很是美貌,难得又极大方,做事又利落,当真是如花美眷。”
然而柳寄生此时却变了脸色,黯然道:“任是哪个也抵不过我的秋娘!”
而后又发狠道“当初就是为你,叫秋娘死于非命。你得了空儿就离了这里吧!如你所言,梅氏是个好人,我再不愿因你的事而牵连她的!”
我诧异,难道当初他鸩害我之事另有隐情?是以我问他:“当初分明是你自己将林氏鸩害了,如何又往我头上推?”
柳寄生铁青着脸道:“当初我就是听信了你的话,说只要往你家送一封信,自然就有人来救你,又叫我妆做要娶你的模样,叫他们以为你并无逃意。到最后,却将秋娘的性命枉送。我只说救你一命,可助我中举,又能得些钱财不叫秋娘再劳累做活,我才依了,哪知道,哪知道我去买的安神药就让他们换成了毒药!”
我默然不做声,真相竟然是这样么?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连在一处想了想,大抵能把整件事情的轮廓说出来。
首先,息夫雅在贼窝子里被逼着骗人钱财,因她不愿,就将此事说把妙观听。景云庵和息夫府里的人都是一样的,唯有这妙观和息夫雅亲厚,息夫雅便许下若是逃脱必救妙观的话,是以妙观便细心地为息夫雅谋划。
这时,妙观将主意打在偶入尼庵并在庵中得趣的柳寄生,便将他和息夫雅撮合,叫息夫雅和柳寄生谈。息夫雅见柳寄生是个秀才,又颇通文墨,知道中举后必能有富贵来找他的,这般就说要骗柳寄生图他后来的钱财,也能骗过那些个歹人们。
然后她便对柳寄生进行了利诱,说柳寄生只要帮助她得脱贼窝,就让家中人助他成举人,并与他一注钱财。因有人监视,两人便通过妙观在景云庵商议事情。因息夫雅实在不愿再在贼窝子里呆将下去,就要柳寄生假意娶她,一来是助她暂离贼窝,二来也可取信于那些个贼,叫他们知道,她真的是在做事。
而息夫雅又说那些人很是厉害,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所以不敢将事情说把我听,只是瞒着。谁知最后那些人还是知晓了息夫雅的计谋,我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不说,息夫雅亦不知被他们使了个什么法子忘记了前事,大家伙儿都妆做是真的一家子的模样来骗她。
只是不知其中哪个关窍出了问题,让我变成了息夫雅。
此时此刻,柳寄生的眼中已经含了泪,他原本俊逸的脸此刻有些凄楚:“我原是想让秋娘过好日子的,谁知事情还没成,她就先被他们若不是遇到你,我的秋娘现下必定还好好的,每天都在家等我回去吃饭,与我嘘寒问暖。只恨她生前我不曾叫她过一天好日子,还总把窝心腿耳刮子把她!现在我便是再悔,她也是不能回来了!”
他高大的身子立在房中,阳光透过雕花的窗子照进来给他的身子周边镀上了一层光晕。那如巧匠雕琢出来的脸上尽是悔恨。
我不知晓此时我该说什么。我想,我若是告诉他,我就是那曾和他私奔出来的秋娘他是必然不信的,指不定他还要以为我为了留下,连这般荒谬的谎话都编将出来。
我并不愿他看见我如此狼狈的模样,在他和别个女子成亲之后。好在,他并不知道,我就是他口中的秋娘。
那曾爱恨交加地看着他幸福美满地娶别个女子的他的秋娘。
作者有话要说:
☆、山重水复
“既然你已逃将出来,便自去罢。秋娘之事,只怪我自己利欲熏心,不曾看对人轻信了你,我自去寻他们,也不找你的麻烦。这里却留不得你。”
柳寄生的脸上是一片坚决之色,看来定是要将我赶出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