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是从大理的那天。”
“跟别人看星星的那天?”
“嗯。”
柯屿沉默着:“我以为在片场那几天你就想通了。”
“在片场工作的时候没想这些。”
商陆认真回忆:“其实很感激你当时让我保持距离。我是越冷静就越能笃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如果在丽江放任那种感情升温过界,最后也只会在我自我怀疑和自省中什么也不剩。我去大理的那天晚上,那个姑娘——叫王希然,给我跳孔雀舞,说实话,我很心动。”
柯屿心里一紧。
“如果不是因为遇见过你,我可能会把那种心动误认为喜欢。但是因为你,我知道那只是幻觉,是对她舞蹈的喜欢,而不是对她。做艺术工作的,很经常把对缪斯、美、艺术本身的喜欢欣赏,投射、或者说转移到人身上。不能说这是种彻底的假象,因为有的艺术家可以和他的缪斯走一辈子,但更多的是到一半,随着艺术风格的转变,或者艺术理念的冲突,这种美丽的幻觉破碎了,连同对人本身、对爱情也索然无味起来。”
“听着也可以用在你和我身上。”
柯屿抬杠。
或者也不是抬扛,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商陆没有急着辩解,只是说:“那天晚上的大理郊外真的很冷,我穿着羽绒服,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唯一觉得快乐的时刻,是你主动给我发微信。”
“我只是问你到宁市了吗。”
“嗯,我记得。”
商陆吻了吻他的额头,“上次去我家里没带你参观完,我有一间画室,里面挂着几幅我很喜欢的画。情绪太激烈的时候,我就会把自己关在里面,强迫自己去临摹冥想,让自己冷静下来。那天晚上收到你的信息,我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在想,幸好我不是在宁市,否则我就必须强迫自己走进那间画室,打断自己的快乐和疯狂的心跳。我不想那样,我只想把这个快乐的时刻保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柯屿仿佛回到了那个喝醉酒泡澡的晚上,滚烫的洗澡水不断地上涌,没过他的身体,没过他的下巴嘴唇和脸颊,他整个人都被浸泡得发烫。早知道那天晚上的彷徨、失落和乍悲乍喜都不是他一个人,他就不会醉得那么快。
思绪又跑回了去他家做客的那个漫长的午后。难怪他觉得那天的商陆咄咄逼人地让他喘不过气,每一言每一语都旖旎暧昧又锋利直白,原来……他从那时候就已经有了决心。
“到你了。”
“到我什么?”
“从我家离开的那一星期,你为什么又消失了?”
柯屿早就料想到了商陆会有这一问,只是早就打好腹稿的谎话此刻却难以启齿,他尽量轻描淡写地说:“奶奶生病了,我一直在医院陪他。”
“这么忙,连我给你的信息都不回?”
“没心情看,都交给助理了。”
商陆对他的特立独行毫无办法,想了想,问:“如果那天我没出现在片场呢?”
如果没出现在片场……那就算了。就像当初男老师来探望他的那天,刚好就能撞见梅忠良猥亵他。这一切都是命定写好的,代表着他和某一个人的缘分就是到此为止。他会接受。
如果不接受的话……也就像他那天追着男老师踏上计程车的脚步一样,哭着喊着叫他爸爸,最终也不过是他蹲下身来,温和但阴冷地告诉说,我不是你的爸爸,我家里还有小孩,我不能让你的晦气带给她。他那时候就知道,如果要强行去追一段走到尽头的缘分,是徒劳——而且不体面的。
“没出现在片场的话,就给你打电话。”
柯屿弯起唇,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
单人床硬是挤了两个成年男性,商陆不得不侧身把他始终拥在怀里。柯屿听着他的呼吸,怀疑他的手已经被枕麻了,便轻声叫他,“商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