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虞馥昏迷这几日就住在广寒殿里的花椒小阁中,离御药房最近,和沈离疾的主寝也仅有一壁之隔。
是以她刚醒,宫人们就立刻上报给了陛下。
“臣去给娘娘煎药。”
司寇翎拎起医箱,准备前往御药房校对方子,他虽尚存疑惑,但明日再问也不迟,对医者来说,当下病人要紧。
“但容臣多嘴一句,陛下的身体,不能再这么糟蹋下去了。”
弑君虽是死罪能一击便让亲王无法翻身,可用龙体去赌,他绝不接受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简直是疯了。
如今之局势,也没有危机到让陛下出这穷途末路般的一招棋。
“臣斗胆僭越,这一刀,臣想同陛下讨要一个答案。”
司寇翎怎么也想不通,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本能让帝后安然,全身而退,却出现了不该有的疵漏。
不光陛下以身试刀,以身犯险,小皇后那里也出了岔子。
殷衣卫之所以不在暖阁的外头布置人手拦截,一是相信他调制的安神汤和熏香,二是怕张姆妈和鸣鹿起疑,因原本计划就是让这次设的局尽快了结,悄无声息地解决掉,等小皇后醒来后一切恢复如常,既能保证她的安危,同时也不会给她造成精神上的刺激。
他也本想着,暖阁之内有殷衣们守候,外头也绝不会有人敢进来,只要小皇后不出暖阁,就绝不会受到花萼楼变动的牵连。
可结果,司寇翎想得愁得头上掉落几根发丝,嘴角僵硬着,已六日未曾笑过了。
好在此时,他得到了陛下的颔首,心下终于定了一点,也抬腿跟着走出了寝宫。
沈离疾朝着小椒阁阔步而行。
“陛下,莫要疾行,当心伤口!”
君臣两人一前一后,司寇翎背着木匣大医箱,对前方的主子无可奈何地叮嘱,操碎了心,“臣酉时三刻还要给陛下换一次药,莫要忘了时辰。”
“老奴都给记着了。”
李公公一边回头和太医揖手,一边小跑着才能跟上陛下,“慢些哟陛下,老奴知道娘娘醒了您开心,但扯到未愈的伤是会疼的哎。”
沈离疾面无表情,感觉不到他们所说的疼痛,或是欢喜。
他心头只有一片麻木。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想,她醒了。
她醒了。
在听到的那刻,他一颗心脏像是茫茫雪山上滚落的苍凉冰霜,暴雪凌空,簌簌而崩,终露出了无法掩藏的原貌,是残破一片,是荒芜无尽。
那场刺杀,她看到了多少,又看了多久。
他无从得知,也不敢细想。而他历历在目,是上辈子以血洗血平复混乱,满身疲惫抱住虞馥时,她面色惨白地昏倒在他眼前。
可重来一次,他还是把他姑娘吓坏了。
他从来不敢低估她的聪慧,是以做了万全准备,殷衣把守,司寇辅助,能让她乖乖睡过生辰筵,安然无波地度过这次宫变。
可她这次依旧超出了他的
预料。
他该拿她怎么办?
如上辈子一般吗?
这个被姜国举国娇养宠爱出来的小公主,终究在他的王朝里,亲历惊心动魄的宫闱变局,卷进波谲云诡的皇权争斗,生死别离,恩仇宿怨难以化解。最后明珠蒙尘,骄阳陨落,她失去了往日的灵动神采,满鬓凄怆。
而他,被她害怕着,憎恶着,敬而远之,直至天涯陌路。
不。
不能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