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衣没缝那些东西,只有衣料特殊。这是拿避字珠子碾成比白面更柔细的彩粉,再把粉末用特殊手法一粒粒编进四条丝线里,每四线一股,一股也不比最细的头发丝粗,里面的珠粉绝透不出。裁衣的锦缎就是用这种丝股织出来的,柔软服帖,没什么硌不硌的。行动间衣料展平打褶,白绸下还可见隐隐可见彩意。只是是避水珠碾成粉效果没有成粒的好,所以原料要多用几十倍。”
这一串话他简直脱口而出,恍然间洛九江还以为见着了个几十年功底在身的老织工。
游苏并不是个碎嘴的人,他或许偶尔多说两句,但那基本都只是为了让旁人更自在,而并不是出于自身的表达欲。
这长长的一段话被游苏不假思索,磕绊也没有一下地叙述出来,简直像是某个常用流程中固定的步骤。
而在洛九江的印象中,这类事情在过去的几天里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
洛九江一语不发,只定定地盯着游苏看。不比刚刚发现游苏身上零碎层出不穷时的无奈和哭笑不得,此时此刻,他的神情竟是带着几分严厉的。
游苏缓缓收拢了脸上的笑容,神色变得有些不安。
“洛兄?”
他小声道:“我冒犯你了?”
“没有。”
意识到自己把心情表现得太过外露,洛九江展平眉峰,放缓了自己的语气,“我从不知道你还对布匹材料感兴趣,你背得也太熟了。”
游苏看洛九江表情缓和,还以为刚刚一幕只是插曲,松口气笑道:“洛兄瞧出我是硬背的了?女孩子爱听这个。她们平日喜欢来和我聊天,我总不好让气氛冷场,讲讲她们擅长的事大家都高兴。”
“嗯,你是为了女孩子背的。”
洛九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几日相处间那些曾被他觉得违和的细节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你还擅插花,懂鉴美,女孩子们最流行的新鲜裙子你也知道,要是传言没错你连调脂粉都会……”
“那脂粉可真不是我调的呀。”
游苏失笑:“我只知道方子,能和别人说上两句。原本那香粉盒上的‘游’字是游家印记,后来她们觉得风雅,便叫那胭脂为‘公子红’,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就变成我制的了。”
游苏说着这事,唇角还微微地翘起来,似乎是觉得这样乱传得有点好笑,又因占了那调胭脂人的名声有些不好意思,那笑容略有点害羞。
洛九江却一点也笑不出。
“你真喜欢研究布料、插花和胭脂的制法?”
“洛兄?”
游苏意识到气氛不对,紧张地眨了眨眼。
洛九江深吸口气,直视游苏双眼道:“阿苏,你若打心眼里真喜欢折腾布料,别说点评裙裳,哪怕是你爱穿女装,我做朋友也没有不陪的道理。我这长相别的不能,扮个抹白鼻子的彩旦还不容易?可是阿苏,你根本不喜欢这些东西。”
他往日里总是温暖带笑的两道目光严肃起来,纵然不咄咄逼人,也在反差之下让人感觉到仿佛冻结般的寒意。
“阿苏,这些日子咱们在书院里一块玩,你也高兴,我也欢喜。就是我对一件事总想不太通——接下来我问,你答,你要是不愿意说,我就问下一个问题,你看怎样?”
别说洛九江开口,就是书院里随便来个女孩软语和他恳求,要他回答自己几个问题,游苏也绝不会说个不字。他哪能说出拒绝的话?他只会说:“洛兄请问吧……其实我对那些话题虽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讨厌,只是书院中师姐妹爱聊我陪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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