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有四寸长吧?……展洛鹰本来就为这件事自责不已,俞晓玖哪敢告诉他真相,所以她指向大腿外侧的位置:“主要是腿上的伤,少了一块皮。”
展洛鹰愣怔,似乎才意识到伤势的严重性,他猛地看向顾风:“会留下何后遗症吗?”
顾风见他神色突显不安,看来还不知小九伤势状况有多凄惨。“未伤到头颅,头脑清醒,小嘴噼里啪啦能说着呢。”
他避重就轻地回。“你什么意思,希望我变成痴呆么?”
俞晓玖斜了他一眼,行啊顾风,学会挤兑人了。“……”
顾风嬉皮笑脸道:“她师父莫担心,看你徒弟反应多快!”
展洛鹰面无喜色,但对顾风的态度倒是柔和了许多:“幸好有你在一旁及时救治小九,否则我唯有以死谢罪了。”
顾风可不敢乱揽功,急忙摆手:“救出小九的人是贺千斩,止血简单。”
“哦?……”
展洛鹰始终对贺千斩心存敌意,并非因贺千斩当初挟持小九,而是展洛鹰将贺千斩看做旗鼓相当的劲敌。“师父,你要去哪?不先睡会儿么?”
俞晓玖关切道。“当面感谢贺千斩。”
语毕,展洛鹰走出马车。顾风与俞晓玖互相眨眨眼,相视一笑,然后各忙各的。一个忙着睡觉,一个忙着给睡觉的那位换药。七上八下展洛鹰闻得潇潇剑声,在半山腰寻到贺千斩的身影。贺千斩挥剑如雨地闪转腾翻,宛若穿梭于白雪皑皑之中的蛟龙。至于为何用蛟龙来形容他,正因为贺千斩拥有蛟与龙的双重特质,蕴含着强大的正义力量,却又在一正一邪之间鹤立独行,所谓品格秉性无定性。展洛鹰见他剑法精妙,并不吝啬于赞许,他拊掌称赞:“剑法取八派之长,出招变幻莫测,不愧被江湖人士誉为习武怪才。”
贺千斩戛然而止,收剑入鞘,径直前行,与展洛鹰擦肩而过。“一面是冷酷残忍的杀手,一面却对小九惟命是从,我该如何理解这层含义?”
展洛鹰依在岩壁旁,贺千斩与自己有相同之处,令人难以接近。贺千斩放慢脚步,这问题提得准确,不知从何时起,那位除了吃就会睡的小九姑娘,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甚至超越生命。但他却从不质疑这份感情的源头来自何处,似乎为她生为她死,都是理所应当的事。“重视一个人,无需理由。”
他转过身,神色坦然。展洛鹰莞尔一笑,笑容中颇带感同身受之意。但他又深感歉疚地收敛唇角:“……我为了复仇险些葬送小九的性命,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又亲手将她推入险境,相比之下,我确实没资格再强留她。”
贺千斩凝望展洛鹰许久,看出他的确在自责,心绪平和了少许。他之所以讨厌展洛鹰,并非为了毒针之恨,只因看不惯他利用小九复仇的行为,无论仇怨有多深,但,既然敢把“爱”
字挂在嘴上,便不可再轻视这个字的意义。展洛鹰轻咳一声,挥去眉间愁云:“世间买不到后悔药,即便可以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选择孤注一掷,改不了的并非命运,而是取舍。”
他这番话本是说给贺千斩听,倘若心中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便会搭上一生的幸福。然而此时此刻,展洛鹰却从自己的言辞中悟出些道理。父皇当年宁可选择独自逃亡,也不肯利用天鹰国驸马的地位出兵反击,或许父皇是不愿将妻儿卷入血雨腥风之中,父皇所希望看到的,只是家人的平安快乐。而自己呢,却赌上爱情,青春,乃至生命,无所不尽其极也要破坏父皇毕生的夙愿。如今,大仇已报,他却仅剩下一副只会呼吸、失去快乐的躯壳。贺千斩见他消极沉默,好似被某种情绪压抑得透不过气,他不由返回展洛鹰身旁,重力拍他了肩头一下:“实现承诺之根本,是活着。”
展洛鹰被他一掌打得贴靠岩壁,他悠悠抬起眸,曾经他将贺千斩视如情敌,而贺千斩也对自己敌意颇深,但最荒谬的是,贺千斩竟然看穿他的心情。他用笑容掩饰低落的情绪:“我独自待会儿。”
贺千斩面无多余表情,低沉地应了声。随后点头示意,起身离去,男人之间无需太多安慰,烦闷忧愁最终还要靠自身去调解,守在一旁劝慰反而碍眼。待贺千斩走远,展洛鹰仰望湛蓝的天空,那些飘渺的云朵,好似勾勒出父母悲伤的脸孔。但他还是那句话,即便再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依然会选择报仇雪恨,同样,甘愿为所爱之人舍弃一切,正因为亲情与爱情之间无法伯仲,矛盾由心生。人啊,尤其是男人,想活得简单,却绝无可能。※※马车内“师父跟你说什么了?”
俞晓玖迷迷糊糊醒来,见贺千斩刚巧走入。“没说什么。”
贺千斩平声道。俞晓玖懒洋洋地爬起身,睡得腰酸背痛,马车里能舒服才怪……“得了吧你,想笑就笑嘛,我知道师父找你说感谢话去了。”
“无聊。”
贺千斩顺口一说。“咦?你开始嫌弃我了,居然说我无聊?”
俞晓玖抖了抖嘴唇故作委屈。“我说这话题无聊。”
贺千斩立刻补充道。“那你还是说我无聊啊,呜呜……”
“停,我最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