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动,一线红绳蓦地自枕边露出。
是一个巴掌大的锦囊,沉甸甸的。
拨开袋口……
一串红绳穿就的一百二十枚铜板,簇新崭亮;指甲大小的两套黄金碗碟瓶盏,虽则小,却有云纹精雕细刻,极为别致;十个小金锞子玲珑喜人,还有一个红绒锦盒……
打开……
竟是一双点珠耳环,式样简单,只一根银线连缀一颗莹白珍珠。然而那银线细到极致,若无光照,便好似一颗星星于指间浮动。
她将这些物件摊开在榻上,一一看过,拣了耳环,迟疑片刻,抿唇一笑,戴在耳上,其余细心收入袋中,其余细心收入袋中,却见那枕头依旧高低不平。
轻轻一掀……
象征“吉”
、“利”
、“高”
等的橘、荔、糕、枣亦包得漂漂亮亮的摆在那。
这些东西他是什么时候藏进去的?
唇角一弯,抽出帕子将压岁果子包起,再留心找了找他有没有又藏了什么惊喜。待确定无有遗漏,方掀了门帘走出去。
宇文玄苍正立于院中与一个茶褐色僧袍的男子低声交谈。
朝阳于低矮的院墙上露出半张脸,将柔润的光辉笼在那一袭白貂皮风麾上,铺洒成一层淡淡的金红,那般高贵,那般圣洁。
苏锦翎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蓬荜生辉”
这个词语,这个鄙陋的小院正因了他而熠熠明亮起来。不仅是这小院,就包括她,心里也好像被那光照亮,暖融如春。
见她站在门口,宇文玄苍立刻向她走来,风麾一抖,便将她拢入怀中。
她听见他在同那僧人告辞,自风麾缝隙看去,正见那僧人亦是看向她。目光纯净,却令她无端端的打了个寒战。
“噼里啪啦……”
“咚咚咚……”
“当当当……”
一阵鞭炮锣鼓之声忽然传来,虽遥远,亦能感到其热闹非凡。
她急忙探出头来四处张望,却只见一片白茫茫中稀疏的点缀着几棵枯树,可是那热闹却愈真切,还夹杂着人的欢腾。
宇文玄苍见面前突然露出个小脑袋,还在惊奇急切的四处张望,在雪白风麾的包裹下活像只好奇的小兔子。
“我们去那边看看怎样?”
他凑在她缀着珍珠的耳边轻声道,旋即看她转过头来,那漆黑的眸子衬在这一片白皑皑中绽放着如宝石般璀璨的惊喜。
“真的?”
“自是真的!”
、
他唇角衔笑,当即拨转马头,向着喧闹之处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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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繁华的集市,亦只是繁华,却不如帝京的街道井井有条,而且人们的穿着也不同于帝京。
衣服以皮毛制品居多,或长或短,领口袖口袍边皆翻毛在外,腰间以粗布带围束,显得矫健壮硕。
男子的头编成一条或数条辫子,头顶戴一皮帽,女子则梳两条辫垂至胸前,头上饰以皮毛做的绒球类的饰物,有的则戴着毛茸茸的冠,两侧垂着小毛球镶饰的流苏,于红润的脸旁晃动,看去活泼可爱。
“这是肃剌人,以游牧为生。二十年前寒广一役,肃剌人败,大部分肃剌人在北面对我朝称臣,还有小部分早年因战乱便迁入天昊,后皇上就命户部辟出此地给他们居住,任他们依着自己原来的习惯生活。今日是元旦,亦正是肃剌人的青禾节,不仅是肃剌人,就是其他地方的人也有赶来此处过这个节的……”
苏锦翎细细看去,果真现在体格健壮面堂红润的人中掺杂着不少看去相对秀朗的外地人,只不过皆穿着肃喇服装,于人群中游走,时不时的就有人将一束青青的禾苗递到他手中。有的手上已经拿了一大束,却仍有人不停的将青禾交给他,而有的则手中空空或只有那么一两根,然后缠着那送禾的人讨要……
“这青禾的多少有什么说法吗?”
她纳罕,身子却一轻,被宇文玄苍抱下马,直接拉着来到一间衣铺内。
俄顷,换装而出。
宇文玄苍一袭藏青色皮袍,不见丝毫臃肿倒更显英姿挺拔。黑已编做一根辫垂于身后,头戴青色狐皮帽,那长长的皮毛半遮住他冷锐的眼,目光愈见幽深。
她则是一身本色皮袍,袍长及膝,下配深一色的暗纹棉布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