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郭平蕾的头七已然临近,郭仁爱病色未退,虽然不再烧,但依旧全身酸软无力,家中一如往常的沉闷,鲜有欢声笑语,每个人都满怀心事,白日闷头忙碌,夜晚吹灯睡觉,第二天依然一个模样。
看着郭仁爱虚软的样子,郭赵氏几次欲言又止,捏了半晌毛线,终于道“平蕾娃殁了,踏哈一屁股饥荒,方家眼看着还不,墙倒众人推,今年不知道得有多少人上门要债来,平毅娃不行就修学两年吧,在家也能多帮衬你。”
郭仁爱一听让儿子不念书,便来了脾气,瞪了婆姨一眼道“怎么不念,我不是还没死吗?就是我死了平毅娃也要把书念出来。”
郭赵氏晓得自己不该问那话,只是家中目前的条件,就算是不供郭平毅念书,还是揭不开锅“不是我这个当妈的不想让娃娃念书,踏哈那些个饥荒,念书能当饭吃吗?”
郭仁爱生气的下了炕道“你婆姨女子知道个甚了,识了字回来到咱乡上当个教书先生,比我受苦强多了,那时候不让平蕾娃念书,就是为了集中力量办大事么,家中只要有一个娃娃能走出去,咱后面的子子孙孙便能出去。”
说罢,便出了门儿,郭赵氏哽咽片刻后,继续捏着毛线,她是心疼自己的男人,在她看来,郭仁爱才能撑起自己的天,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终究是不顶用的,她想不到儿子光耀门楣的那一天,她要的是健康没有压力的男人,只怪自己没本事,生了个没本事的儿子。
事实上,郭仁爱的战略没有问题,这与邓小平同志提出了先富带后富的想法如出一辙,在一个资源缺乏的穷人家庭,只要一个人能走出大山,那么就有机会带着其他兄弟姐妹或是他们的后代走出大山,以达到光宗耀祖的目的。
同样的,民族要展,必须有一群人先富起来,才能带着其他人共同富裕。
郭仁爱前脚刚走,郭平毅后脚便哈着气回来了,放下墨汁直往锅头儿爬“今天真是滴水成冰,阳光看似柔和,却极其硬冷,我的耳朵都快冻掉了,”
说罢,还不忘用捂热的手去捂耳朵。
郭赵氏没有说话,继续捏着手头剩余的一点儿毛线,在她看来,儿子几年没考上大学,全赖不肯吃苦用心,郭平毅不晓得母亲心中有气,在锅头儿暖和了半晌后,终于道“妈,我达呢?”
郭赵氏看了看窗台上下来的日头,放下手中的毛线,从炕上下来,到过洞儿里舀出一勺面粉生气道“刚出去了,我说让你别念书了,脾气着呢,十五一过就开学了,学费也没个着落,”
说着将铁勺放在灶火上,倒了些水,将面也一同倒进去,自制一些浆糊。
郭平毅将桌子摆放至炕上,从前炕的高窗台上取下一摞白纸道“我不念书了,现在我也念这么多了,可以在庄里教书,不忙还能帮我达种地了。”
郭赵氏边烧火道“以后别说这话了,你老子是个犟板筋,说让你不念书是要他的命了,你争气就考个大学,是头驴考三年它也考过了,让你达天天为你考学愁。”
说完,对着灶火吹着。
“我们家平毅娃肯定能考上大学,”
郭平康推开门道。
郭赵氏道“平康娃,你来了?”
说话间浆糊已经好了,“刚好,你们兄弟两个粘旗旗,我揉一点窝窝面,等哈包一点饺子。”
郭平康坐下后,接过郭平毅剪的纸,边剪边说“明天吃汤圆,二妈包饺子作甚?”
郭赵氏边干活边道“平蕾娃头七就犯五着了,所以要包点饺子,五阎王吃呢,免得回家时受些拷打,到时候一个旗旗下面放一个,就是个做样子的,一勺窝窝面就够了。”
郭平康笑着看向郭平毅道“甚是犯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