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郭平毅吃罢早饭,将父亲给的三块六毛钱原封不动的压在炕头母亲常压钱的地方。
因为走前吹牛是给城里人做家庭教师,管吃管住,所以只带了两件换洗衣裳,摸黑便出门了。
紫杉乡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又平易近人,它是所有农民能去的起的地方,给平凡的人们带来了朴素的归属感。
等了许久,一辆大巴向郭平毅驶了过来,又向前开出五十多米,司机下了车,站在路边吆喝着车子要出了,眼光也不时的看向郭平毅,意思好像说,再不走他便走了。
郭平毅摸着空空的布兜儿,几次上前想要同司机说明自己的窘迫,可愣是开不了口。
等车子出的那一刻,他灵机一动,狠狠的抓住车后备箱的梯子,调整好自己的位置,慢慢的,车子开快了,郭平毅干脆将一只胳膊卡在梯子里,紧紧抱着梯子。
好在是夏天,车子疾驰下的风,也带着丝丝暖意。
没走多久,车子便停了下来,上了两个人后,又开始走了,司机从车的倒车镜里见到一个大叔在后面追赶,又停了下来,大叔并未上车,而是朝着车后背的郭平毅喊道“小后生,赶快下来,太危险了,车开的那么快,把你摔下来了。”
司机下车查看,满脸不高兴地道“你怎么趴在后备箱啊,一哈路上没人了,车走的很快,你出事了谁承担啊。”
郭平毅不好意思的从梯子上下来,窘迫的他满头大汗,终于道“叔,我想早点去城里找工作,走路上去怕天黑了,没住处,可是没有坐车的路费。”
大叔热心肠道“师傅你等一哈,我回家给你取钱去,”
然后转身同郭平毅讲“小后生,你同我回家拿些路费,出门在外,没钱不行。”
司机打量着这个年轻后生,个子高挑但身体瘦弱,四方的大脸盘上棱角分明,据说这种脸型是女娲造人时捏出来的,而那些没有棱角的脸型是摔出来的,民间有传说,经过女娲捏造的人向来非富即贵,便道“算了,上来吧,不用去拿了,这一车人等着也不行,拉你一个人也没问题,你帮卖票吧。”
从紫杉乡到林阳市,一天之中,拢共这一辆车,加上出门人多是大包小包,因此,车里每次都是满满当当,挤的人透不过气来。
坐车早的人,有个位子,坐车晚的人要么站着,要么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地上,坐在上面。
车子在嘈杂的声音中走走停停,有的人晕车,郭平毅便从前面篮子里拿一个塑料袋送过去,有下车或者上车的人,郭平毅便帮着搬拿行李。
司机看郭平毅是个实诚后生,想到自己年轻时要饭的场景,感同身受,到了林阳市,他从包里翻出了两个二毛钱,递向郭平毅道“后生,钱拿着,出门在外要用钱了,当你给我售票的工资吧!”
郭平毅再三拒绝,虽然窘迫,但不能白要别人钱财,他感谢司机愿意拉他到市里,现下还早,可以去找工作,便辞谢了司机。
下了车,郭平毅沿着中心街道左顾右盼,凡是门口贴有招人广告的,他都会怯生生问一句“您这儿招人吗?我干一个月。”
对方的回应无非是不要或是不要临时工,有些实在缺人的也是只能管吃管住,没有工资,已经是老板仁慈了,这个年头,吃不饱饭的人太多了。
一路下来,问过的商铺大小也有几十家,适合郭平毅的没有一家。
傍晚已至,天渐渐昏了下来,林阳市早已有了灯泡照明,家家户户都开着灯,散出淡淡的黄光,温馨极了,部分只在白日开着的商铺已落了锁,街道上那些摊贩儿也都收拾东西离开了,稀疏的散布着些饭店宾馆以及一些小市。
行人匆匆,都在奔赴着自己的目标地点,郭平毅像是孤魂野鬼一般,漫无目的飘走在这条古街上,饥肠辘辘,闻着饭店里散出的饭香味儿,他咽了咽口水,坚持的盯着亮灯的店铺,希望能有一家好心老板收留自己。
漂亮复古的老街,温馨多样的窑洞,夹带着新生的各式小洋楼,让郭平毅显得更加孤单冷清。
他不知道为何人生下来命运就会有如此大的区别,有的人家庭优渥,不仅能吃饱穿暖,还能吃好穿好,而有的人一生下来,就得遭受穷苦窘迫,忍冻挨饿,命运太过不公,但自己又无能为力。
他从未想过,自己念了这么多年书,却连一份打工的活儿都找不下,他能真切感受到了父亲为学费而焦虑的愁态,受苦人的钱来之不易。
过了桥,远处一排排整齐的台阶式砖窑吸引了他,那像是林阳宾馆的位置,以前也去过这里一次,不过没在晚上来过,不想夜晚之下的林阳宾馆竟如此美丽。
无数整齐的灯光,上下错落有致,远处看,像是无数只散着黄光的扩大版蜡烛,点缀在城市的尽头,激着人们对梦想永无止境的追求。
郭平毅放快脚步,来到林阳宾馆门口,一旁的林阳宾馆四个大字格外醒目,镌刻精美,气势磅礴,看门儿的是一位年纪约五十来岁的大叔,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郭平毅,从窗户中伸出头道“小后生,你是找宾馆住的吗?这里你住不起的,一晚上要五块了。”
郭平毅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来住宾馆的,大叔,我是来找工作的,不知道你们这里招人不,我能干一个月呢。”
那老汉打量了郭平毅一眼道“哎,现在工作不好找,你干一个月就是给人家白干活了,没人要的。”
说罢,关上了窗户。
看着郭平毅在门口呆,老汉还是不忍心,拉开窗户道“后生,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