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蓝的天空隐约能看清楚路,牛车上载满了郭丛林打的粮食,郭刘氏裹着被子抱着郭子文,坐在粮食上面,郭常易披着他那件看门的棉大衣,陪郭丛林走着,平日里吵吵闹闹,今天也算安静了,郭子文在郭刘氏的怀里睡的正香。
不久,宝蓝的天空上多了一条条彩带,那是太阳快升起来了,郭丛林点着前面没吃完的半支烟道“你们如果说兰兰娃上学用钱的话,就给我送回来,我供她上学,实在不行,我也去城里找个营生,你妈一个人打的粮食都咱够吃了,另外,子文娃看病踏的饥荒,利息我们给你还,你和你婆姨挣的还本金,咱几年就还完了,别苛待娃娃们,兰兰娃爱看书,家里多买点书给她。”
郭常易抽着烟,没有说话,他知道父亲还是担心兰兰娃,毕竟兰兰娃是他的希望,也是能改变家族命运的希望。
白的天空开始泛着红晕,初日东升,霞光万道,让人对未来充满了盼头。
父亲不时的吐出烟雾来,烟雾中,郭常易看到父亲小白帽下漏出的丝丝白,暗黄的皮肤,布满深深的皱纹,脸上满是对生活的希望,那因常年劳碌,造成的扭曲的手指上,长满老茧,郭常易心疼了,父亲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百善孝为先,父亲母亲对祖父祖母的照顾他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轮到自己,却是家门不幸,根本原因还在于自己无能,不能给婆姨孩子一个好的生活,也不能让父母安度晚年,他鼻子一阵酸涩,沉默了许久,转身对郭丛林说道“达,你年事已高,就别出来干营生了,和我妈家里种点地,够你们吃就好了,以后我多找些营生,看门卫,收垃圾,都是活计,何况方方娃登劲儿了,一年四季挣的钱,都上交给家里了,日子慢慢过,总会好的。”
郭丛林笑道“你门卫工资低,收破烂挣不哈几个钱,子文娃要看病,饥荒要还,兰兰娃要念书,就你婆姨一人揽工供一家子,方方娃一结婚也靠不住,我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如果能给你还上利息,你们婆姨汉压力也少些,”
郭常易知道父亲是个有主意的,他再说多少也无用,只是苦了父亲一把年纪,还得为自己的光景操心,如果当年只生两个孩子,那现在也不至于塌哈那些个饥荒,只是人生没有如果,人终将还是要为自己的抉择买单的。
都说穷人家的娃娃早当家,其实不然,早当家只是基本技能,而且往往是家里那个最不受疼爱的娃娃,在郭常易的家中,郭刘氏是家中最有地位的,一是脾气大,二是能受苦挣钱,所以家中财政大权在她手里,方方虽是个孩子,但同样能为家庭带来经济收入,全家人对她也是恭维夸赞,自然不会挨打受气,郭子文是家里最尊贵的人,是郭家的男丁,家族的延续,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少爷,郭常易虽然挣钱不多,也会挨些骂,但毕竟是一家之主,是男人,被骂多了,他会动手打人,因此郭刘氏得视情况而骂,只有兰兰,不仅挣不来钱,还要花钱,最主要的还是个女娃,因此,兰兰便处在食物链的底端,人人都可欺负。
为了让达妈看自己不那么讨厌,兰兰在家也兼任保姆的角色,为一家人洗衣做饭,努力学习,她很聪明,一年级读了半年便直接读了三年级,现在已然成了初中生,只是因为学费的事,时不时的受到达妈的责打,每次学校要求交费,兰兰都不敢同达妈说,总要拖上许久,待到学校实在催的不行了,才向父母讨要,一听到兰兰的学校要钱,郭刘氏非打即骂,好像打完兰兰后,就不用交学费了一般,无奈方方每个月在理馆的工资都被郭刘氏算的死死的,只留给她一两块钱,为了让妹妹少些挨骂,方方将自己的一两块钱也给了兰兰,让她买笔买作业本。
太阳愈升愈高,散着金色的光芒,湛蓝如水的天空飘着些许雪白的云朵,阳光真好啊,真的是最好的医生,不仅治得了人心里的残疾,也能治愈人身体的残疾啊,郭常易抬着头叹了一口气,觉着甚是舒坦,从小到大,父亲从来都没有碰过自己一个指头,而现在家里娃娃多,自己又没甚本事,婆姨也是个厉害的主儿,三天俩头的就把娃娃们打的狼哭鬼叫的,以前也很少管事,如今一只胳膊又动弹不得,更少管家里的事儿了,都由得郭刘氏作主了,他沐浴着舒服的阳光,相信前路再难,总有过去的日子。
终于,经过多番周转,当晚子时郭常易婆姨汉同子文回到家中,兰兰早已睡熟,听到有人敲打大门,她打开门卫窗户向外看去,原来是父母同弟弟回来了,她急忙穿好衣裳,为她们开了门,又回门卫拿了钥匙,回到自己家中,她忙揉了一块面,又炒了哨子,没等郭刘氏收拾完带来的东西,兰兰已经做好了饭,郭常易吃着兰兰做的面,那叫一个劲道,饭后,兰兰又忙着去洗碗,郭常易去哄儿子睡了,郭刘氏收拾着她从郭家村带来的吃食,兰兰也无心看他们干些什么,因为洗完碗,她得赶快睡了,否则第二日无法早早起床为一家人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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