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才娶九妻嘛!”
嘉靖一笑,“送回去人家怎么办?还是留下,只要多把心思用在朝廷的事上就行。起来吧。”
“是。”
严世蕃的声音小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去年过去了,今年怎么办?该吵还得吵。老,你是揆,内的当家人,有什么打算?”
一番乱石铺街以后,嘉靖把话引入了正题。
“当家无非是节流开源两途。”
严嵩说得十分诚恳,“比方说去年,哪一开支都是正当的,可非要用这么多吗?张居正刚才说得对,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比方工部为宫里修殿宇,为什么不在云贵取木材,非要通过海面那么远从南洋运木材来?是因为云贵山里的木材运不出来。记得嘉靖三十六年朝廷就议过,叫云贵修路,既便于官府管理山里的土司,也便于山民把山货能运下来。这件事当时若是落实了,去年宫里多花的三百多万木料钱就能省下来。”
嘉靖由衷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望向严世蕃。
“这件事工部有责任,臣有责任。”
严世蕃不得不接言引咎。
嘉靖的面色更好看了,又点了点头。
严嵩接着上面的话题说道:“今年所有的开支都要从这些上面着眼,接下来内要好好议。”
“张居正。”
嘉靖突然点张居正的名。
张居正立刻应答:“臣在。”
嘉靖紧问:“你刚才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是老说的这个意思吗?”
张居正肃颜答道:“是这个意思,但老说得更透彻些。”
嘉靖立刻显出赏识的神态:“朕刚才在里面听你算账也算得很透彻嘛。你说只要海面的商路畅通,我大明的商船能把货物运到波斯印度一带,每年就可以开源一千万两以上的白银。朕想听你说说这个思路。”
“是。”
张居正显然有些激动,但尽力平静心态,“其实这也不是臣的思路。大明永乐三年开始,成祖文皇帝就命郑和率船队远下西洋,前后七次,商货远通。直至嘉靖十几年,海上通商依然频繁。后来因为倭寇骚乱,海面不靖,商运受阻。臣在兵部,也是从兵部着眼,想着似乎应该给闽浙增加军饷,让戚继光俞大猷部募充军队,建造战船,然后主动出击,剿灭倭寇,重打通海面货商之路。”
“这个想法张居正和臣商议过。”
严嵩立刻把话接了过去。
徐阶高拱也立刻下意识地望向了张居正。张居正开始是一愕,接着像是向徐阶高拱表白般轻轻摇了摇头,以示自己并未和严嵩有过什么商议。
严嵩轻轻使了一枪,徐徐接道:“只要海面货商之路畅通,接下来就是运什么。比方江浙的丝绸。一匹上等的丝绸,在内地能卖到六两白银,如果销到西洋诸国则能卖到十两白银以上。现在应天是一万张织机,浙江是八千张织机,能不能增加织机,多产丝绸?”
“当然能。”
这回轮到嘉靖抢着说话了,“关键是蚕丝。如何增加桑田,多产蚕丝。”
严嵩立刻接道:“皇上圣明。历来就是应天的丝绸也多靠浙江供应蚕丝,气候使然,浙江适合栽桑产蚕。内的意思,干脆让浙江现有的农田再拨一半改为桑田,一年便可多产蚕丝一千万两以上,也就是说可以多产丝绸二十万匹。”
嘉靖又问:“农田都改了桑田,浙江百姓吃粮呢?”
严嵩紧答:“从外省调拨。以往每年外省就要给浙江调拨一百多万石粮食,增加了桑田再增调粮食就是。”
嘉靖接着问:“外省调来的粮一定比自己产的贵,浙江的桑农是否愿意?”
严嵩接着答:“每亩桑田产的丝比每亩农田产的粮收成要高。”
嘉靖不再问了,终于说出了下面这句应该由自己说的话:“再加一条,改的桑田仍按农田征税,不许增加税赋。”
“圣明天纵无过皇上!”
这回是严世蕃抢着颂圣了,“这样一来,浙江的百姓定然会踊跃种桑。有了丝源,浙江和应天各增几千张织机不成问题。”
“好!好!”
嘉靖竟然从座位上下来了,一边轻轻鼓着掌,一边顾自踱了起来,“吵架好。一吵就吵出了好办法。这件事就让司礼监和工部去办,当然还有户部,多赚的钱都要在户部入账。如何入手,内这就回去详细议个方略出来,然后给胡宗宪下急递。这事还得靠胡宗宪去办。”
严嵩和吕芳几乎同时大声答道:“是。”
嘉靖似乎十分兴奋,踱到了殿门边竟自己伸手要去开殿门,司礼监两个太监慌忙奔了过去,将殿门打开。
一阵雪风吹了进来,嘉靖的宽袍大袖立刻向后飘了起来。
“哎哟!我的主子,当心着凉!”
吕芳连忙奔过去,就要关门。
“朕不像你们,没有那么娇嫩。”
嘉靖手一扬,阻住了吕芳。
殿门外大雪飘飘,而满挂的灯笼又在雪幕里点点红亮,一片祥瑞景象。
突然,嘉靖现就在玉熙宫台阶前面的雪地里跪着几个太监。
大雪飘落在他们的头上和身上,最前面那个太监手里高举着一个托盘,虽然飘了雪,还能看出托盘里金黄色的缎面上摆着一只大大的玉璋!
嘉靖的眼睛一亮:“是裕王妃诞子了吗?”
那个举着托盘的太监大声回道:“皇上大喜!老天爷给我大明朝喜降了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