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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页(第1页)

久无香火的小庙荒废得比燕家祠堂更甚,怕点起火堆引人注目,燕啸找了半天,才在桌底下翻出小半截点剩的白烛。就着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的火光,洛云放掏出随身的金创药,撕开衣袖,把药粉洒向血肉模糊的伤口:&ldo;我大伯的人。&rdo;啧……这世间哟……早在两年前,拿下青雀城后,随着桓徽帝一声&ldo;少年英豪&rdo;的嘉奖,洛云放一鸣惊人。他那点家底随之就被好事者翻了个底朝天。幼年丧母本就可怜,才刚死了爹就带着幼弟匆忙离京,赶赴千里之外那个谁都不肯去的屏州。再结合屏州军连连大胜后洛家上下不声不响的漠然态度,大宅门里混了大半辈子的精明人们早就在肚子里编起一个又一个恶伯父与乖侄儿的悲情故事。脸长得好就是到哪儿都占便宜,容貌俊美的洛大公子在京都贵妇圈里都快被传成境遇凄惨忍辱负重的小白花儿了,博取的眼泪一箩筐一箩筐的,攒起来能让大梁一刻不停下三月暴雨,却没见谁为胡子拉碴的燕大当家喊过一声屈。人比人呀……燕啸想死的心都生了不止一回。众说纷纭得再精彩,洛家和洛云放不开口,也只是子虚乌有的话本子,谁也不敢拦了洛家大爷的轿子,当面斥问他是否苛待了侄子。如今洛云放直认不讳,那就不一样了。我的个天爷,啧啧啧……燕啸两眼都冒了光,眼前满满是田师爷假模假式抽着大烟,摇头晃脑故作慈悲的做作模样:&ldo;斯文人哟……啧,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呐。&rdo;老田每每念叨这一句,总把话音拉得漫长,神情讥讽,嘴角冷笑,不阴不阳地叹两声,才从舌尖上把个&ldo;呐&rdo;字弹出,话底下的不屑和鄙薄片刻间活灵活现跃然眼前。真真是,侯门深深深几许呀……他瞪得眼珠子都要落下来,洛云放转头睨了一眼,复又低头往腿上撒药。曲起的膝盖在朦胧暗影间不住轻颤,握着药瓶的手却依旧平稳:&ldo;我是在京城待不住,所以才去了屏州。这你知道。&rdo;先前抬杠时一口一个&ldo;洛大人,你放着好好的天子脚下不待,不是别有所图就是混不下去&rdo;,眼下人家坦坦荡荡地说出来,燕啸反觉得有些张不开嘴:&ldo;我从前是瞎说,你别在意。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哪儿都好,这脸这腰这肾这腿,是吧?就嘴上没个把门的……&rdo;边说边殷勤地凑过来,二话不说拿了他手里的药瓶,仔仔细细为他清理伤口。洛云放由得他去,阖上眼缓缓放松了精神。说起来,这事也算和燕家有些牵扯……洛家诸房子孙众多,他父亲洛家二爷是个异数。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少时就有神童美誉,声名远播,风头一时无两。连身为长房长子、未来洛氏当家人的长房大爷都要避其锋芒。洛老太爷重才,因之越发喜爱二房。待到洛家二爷长成,学识日深,气势更甚,有段时日,洛家是由大房二房共执牛耳的。他那位已位极人臣的大伯恐怕从幼时起就对自己的弟弟有了怨恨。更何况,年消月磨,共掌权柄的两房分歧在所难免,起先只是不值一提的鸡毛蒜皮,厨下多做的一碗燕窝粥,书房里少了的一件摆设,长辈跟前一个不凑巧的眼神……世事总是难料,人心向来易变,日积月累,年消日久,到后来慢慢连政见都不再一致。洛老太爷逝世,再无人能压制面和心不和的两房,亲兄弟从书房中的激烈争吵演变到朝堂上的争锋相对。洛二爷是真正把书念到骨子里的读书人,仁义廉耻忠孝信诚,三九严寒的天气也肯脱了身上的毛氅,给路边冻得嘴唇青紫的不幸路人,再独自一人抱着臂膀一路哆嗦着奔回家。这样的心性,在满脑子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洛家人里算是绝无仅有。洛云放还记得,父亲常爱把他叫进书房里一字一句教他背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若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文绉绉的字,慷慨悲壮的边塞诗。就如同现今的他教导云澜。并非所有读书人都心心念念着货与帝王家,也有人虽不言一字却日日夜夜不敢将北地旧京故地忘怀。母亲与燕家大夫人是表姐妹,父亲很赞同让他与那位燕家小少爷往来。纵然他一五一十地把那个骄纵霸王的所有无理之处都叙述详尽,温润的父亲依旧摸着他的头,弯下腰耐心同他说话:&ldo;燕家乃国之柱石,比起蝇营狗苟之辈,武将的豪迈直率更显可贵。&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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