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往西穿过御街,姚欢果然看到,在现下哲宗的年代里,御街两侧也是可以摆摊头卖东西的,没有面子工程的香花御沟,与后来他弟弟徽宗统治的年代很不一样。
“很好,”
姚欢暗道,“走了这一路,那些高级酒楼里的吃食看不到,但饭铺排挡的摊头上,没见着鸡爪子,更没见到小龙虾!”
姚欢正自顾做着暗戳戳的市场调研,却忽见一个茶摊档口,有个站起身的青衫男子接过店主人交给他的一卷帛布似的东西。
恰此时,道路拥阻,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那男子怀抱帛布,一脸鲜明的喜意,仿佛得了宝贝般迈出茶摊,一抬头,正与姚欢照了个正面。
邵清。
邵清在刹那间的反应,那种突然从克制的端严变得展眉舒颜的喜悦,教姚欢看得分明。
他真的,还是像萧医生。形似终究没有神似更生动。
姨母正快言爽语地,和荣嫲嫲聊得畅快,连马车停了,似乎都没发现。
姚欢正踟蹰,要不要唤姨母与邵郎中打个招呼,前头路障已除,马车又拔辕,夸哒哒往前行。
姚欢一时有些愣怔,不知所措地盯着车外不过十步远的邵郎中。
邵清淡淡笑了笑,夹起怀中布帛,冲姚欢作个揖,算是道别。
第十八章一进曾府就遇鬼马车
过了御街后,到了前头一条南北向的大街,便右转而行。
姚欢从方才偶遇邵清的奇特感觉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车驾应是向北边驶去。而那条与御街平行的南北向大街,应该就是东京梦华录中提到的“浚仪街”
浚仪街南面,大片商户、民居、热闹街市,都是开封府管的辖区。
浚仪街北边,则大部分都属于皇宫禁军卫士们维持安保的区域了。
果然,车外的街景,从喧哗渐渐转为寂静,食肆商铺越来越少,屋舍也不再是那些宅门直接临街、门口坐一堆拖鼻涕光屁股孩子的平民小宅了,取而代之的是葱茏植物下掩映的高宅深院。
“这就是北宋的zhong南海附近了吧?”
姚欢肚子里嘀咕着。
又行了两柱香的工夫,车夫终于收了马儿的步速,荣嫲嫲说声“到啦”
一打开车门,姚欢只觉两片巨型木板向自己压过来。
乖乖,曾枢相家的宅门,比寺院的山门还大。
但门可罗雀,只一个小厮见到荣嫲嫲,忙不迭地回身去开门,唤一声“荣嫲嫲和沈娘子来了”
应声出来一个和美团差不多大的小丫鬟,穿着鸭壳青的小襦裙,殷殷切切地上来行礼。
进了大门,豁然一片大天井,正面是个影壁,左右手有耳房,廊下花草繁盛。却依然静悄悄的。
荣嫲嫲偷眼觑到沈馥之察探的容色,解释道:“枢相不爱排场,道是如今官家志在复兴先帝的元丰熙宁新政,又要往西夏用兵,他作为宰相,自当体谅官家心意,节俭垂范,宅院再大,廿来个仆婢也就够用了。”
沈馥之是何反应,姚欢不知道,但作为从后世穿来的人,姚欢觉得,荣嫲嫲这番话,倒真堪为后世史家评价曾布的一个有趣注脚。
由新入旧,半新不旧,在新党面前是旧的,在旧党面前又是新的,如此一来,曾大宰相的人设,便是一个相当独立的理中客。
左右逢源、游刃有余。加之处处流露出“保姆型”
宰相的素质,作出一心一意为刚刚亲政的小皇帝考虑的态度,怎不教位在中书省的章惇从提防到恼恨呐。
穿过耳廊,但见一个教科书般的四方大院,正前方的建筑群瞧着最复杂,估计是一家之主曾布的院子。
荣嫲嫲和小丫鬟带着沈馥之娘儿俩往东边的月门走去。那是曾布长子曾缇所居住的独立大院。
月门后是一处水榭,布置得清雅宜人。
水榭后的正厅在望,能见到人影穿梭。
此时,走在前头的荣嫲嫲却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步履一滞,回头向沈、姚娘俩道:“姨母,欢姐儿,俺差点忘了问你们,可要去更衣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