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室里光阴被拖慢,里外的声音无法传达,刘心隐被关在这大宅子的人迹罕至地带,送饭的人每日早晚各来一次,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隔着一道铁栅栏把饭放下,吃完了碗筷再传出去,四时给她点针线绣活,让她打发时间。
闲着的时间太长了,除了自己用凳子腿磨了一个木笛,外面的世界偶尔掠过天窗的流萤和蝴蝶也能给她短暂的惊喜,更长的是陷入无法排解的愤怒和苦闷中。
可能五年前代雪渊在她面前几刀刺死了佘子墨,她的心也跟着多年含情守望的老乡去了;多年来的牢狱生活,使她这朵金国之花过早的凋落了,她才二十七八岁,已经满头银丝,眼角长出丝丝细纹。
呜呜咽咽的笛声有时候顺着夜色,能飞出去好远。
她有时候也会想起许康轶,毕竟她一生中有那么多年,最主要做的事情就是接近许康轶,哄他欢心,骗他感情,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个人毕生孤寂,身边连个随便聊几句天放松一下的人也没有,后来也就上钩了。
之后无论是把她当做一个姐姐似的情人也好,当做一个寂寞中的慰藉也罢,对她三千宠爱,不过综归是性情寡淡,毫无情趣,整日里冥想沉思,她从来不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每一天过的太累了。
她也曾假设,如果当时一心一意的跟了翼王,会怎样?许康轶心胸宽广,言出必行,曾经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过,过几年他常驻京城,也许她会有所出,到时候来一步步的谋个母凭子贵。
也许有人出身就是错的,她已然作出了选择,便要落子无悔。
好人坏人,全要做到底了。
思绪正在飘忽,听到身后最外层的门响了,她有点意外,这不是送饭的时间,平常绝不会有人来,不禁转过了身子,睁着一双曾经的含情目,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
隔着层层的铁栅栏,竟然意外的看到了老面孔——一袭黑衣的花折轻轻的隔着栅栏坐在地下室走廊的椅子里,右手握拳支着下巴,和她面无表情的对望。
刘心隐几年来恨透了这张脸,没有这个人她当年可以和佘子墨全身而退、长相厮守,这个花折看似书生,手段却狠毒的很,不着痕迹的几步棋逼他们露出了破绽,还自作主张的杀了佘子墨:“花公子?多年不见,你好像没有变化。”
花折倒羡慕过这残花败柳一样的女人,他求之不得,她弃如敝帚,人间不如意莫过于此,他十指改为交握,倾身向前:“你知道我来干什么的吧?”
刘心隐当然知道是为了翼王,垂下眼睑:“他还好吗?”
花折想问许康轶的病症,可有解决的办法,随即抬眼,细细注视着刘心隐的表情:“托你的洪福,估计不会好了。”
刘心隐一副早有预判,了然于胸的样子,眉眼间闪烁着一点得意,说话慢条斯理:“五年过去了,他能活到现在,你确实有两下子。”
许康轶才二十多岁,像一条蛟龙刚刚要入海,就要被别有用心者卡着脖子祭天。这个女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也不足以解他心头之恨,他坐直了身子:“刘心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知道那点事已经没有意义了,只要你说了真话,今晚就放你走。”
这些话刘心隐前些年也听过,她深知任谁也不会放虎归山,恐怕留她一口气也是病秧子的意思,“我都已经被放走了,你怎么判断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花折不慌不忙:“不放你走,你更什么也不会说,何不赌一把呢?而且就算你走了,我也自信找得到你。”
刘心隐被关押太久,尤其最近两年来觉得自己活的还不如地牢外的飞禽走兽,她心怦怦乱跳,她太渴望自由了:“也许我说完了,你马上就杀了我呢?”
花折让人如沐春风的笑了:“是翼王让我来这里,他有信在此,不过他不想见你,他若留你,谁敢杀你?”
刘心隐不信:“信也可能是你仿他的字迹伪造的?”
花折隔着铁栅栏将一封折叠装订的信递给她,刘心隐半信半疑拆开信封,信纸上翼王飘逸整齐可以传世的字迹,寥寥数语,是当年翼王被贬为翼西郡王,刚刚出京的时候没有带她,她深思熟虑后写给翼王一首小诗:微风吹动心底泪,一处相思终不悔。
许康轶见信有感,回了她一封安西苦寒,如果愿意陪同,他马上派人去接她。
后来许康轶未隔多久,果然就派人把她们接到了光城。
可惜等她以为终于可以贴近了许康轶身边的时候,翼王身边已经多了一个诡计多端、佛口蛇心的花折,略施小计没用上五天,就让她和佘子墨露出了马脚。
花折见她目光中有所触动,好整以暇的问她:“这下信我了吗?”
“翼王对你,信任有加,你彻底的击碎他最后的少年情怀,这么多年也未见他再无条件的相信任何人,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到底瘟石的毒,怎么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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