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话,急急去寻崔宜柔。跑到半道,见她起身往山下走去,便追了上来,说,“棠儿,你到渡口等我,我去去就回。”
她笑着点点头,
雪邦天气向来很冷,她等在渡口时,就下起了小雨。
回味着刚才的对话,心想,或许是太原这鬼天气真的同她不对付,竟令她颇有些烦闷。
最后一班渡船来了,长孙茂还没有下山。她突然不是很想再等下去,便给渡口的船夫说,“长孙茂回来的话,就告诉他,叶玉棠先乘船离开,与他长安再会。”
船夫戴着蓑笠,面目和善,人看起来十分好说话。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转告他。雨下大了,先上船来说话。”
一上到船上,心里忽然便空落落的。
不知怎的,便想起裴沁问她的话:“你与人多来往几日,到时候情也有了,谊也有了,再慢慢与人说来不迟。”
她盯着手头的长生,总觉得,这东西虽是贵重,于长孙茂看来,不过是随手赠与,和苍梧城中的银环公子待“陈白柳”
,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若他待人人皆好,那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若他待人人皆好,她又何必如此在意……
思来想去,看着这玩意儿越看越心烦,在太原城中,正巧路过一间解铺尚未打烊,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走进解铺,将长生拍在案上。
又去往柜坊,将自己这些年打杂得的家当如数取出,连带着那三百两银子,总计三千六百多两,如数送去长孙宅给长孙茂。她只觉得像醉鬼喝酒上了头似的,完全忘了自己还了这笔银钱,手头一粒铜子都不剩下。
眼见着约战在即,她先去太乙镇寻到毛飞廉,赊了二两银子铸剑;又去往永昌茶肆,想找在这儿开茶肆的友人借钱赊剑,却得知友人今日上平康坊找北里名花去了。
她便又寻到平康坊,刚入酒肆内坊,抬眼便望见了独逻消。
他以为她是来找他的,便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背着七尺铎鞘剑,她手头并无兵器。一开战,她便调运了十成内劲,只想速战速决。可谁知,一旦她催逼内力,身体经络、四肢百骸竟都不受她控制。
众目睽睽之下,独逻消一剑将她劈飞十四尺,撞坏一张桌子,一排栅栏。
众人倍感无趣,一哄而散。
她臂上受了一处剑伤,背上蹭脱一层皮。头发松散,形容狼狈的出了平康坊,一路走到西市,蛊毒方才完全发作。蛊毒来势凶猛,令她周身青筋密布,面容可怖,将内坊行人吓得惊声尖叫而走。人群四散逃走时,有人从后跟来,武功平平,却携有兵器,来意不善。
叶玉棠如今这个面貌,哪怕稚童要杀她,她亦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幸好她轻功尚可,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与万毒噬心的危机,她狂奔而逃,躲入胡人酒肆的酒蓬之下。
却还是让人寻了来。
看到那把扎在胸口的□□见血寸寸发黑,她便知道,来不及了。
·
想起那日生死一瞬,她心头并无怨恨,只有些许怅惘。总觉得似乎有些话未说,有些事未尽,阖上眼前,只觉得无限的遗憾。
她在遗憾什么?遗憾到最后一刻,也没有好意思开口向他讨那一坛龙头酒么?
叶玉棠在思州城楼顶上发足疾行,至此又忽然停下脚步,将脸深深埋进胳膊里。
她向来理智豁达,为何今日频频回想起的,却总是这一堆令她烦躁不已的琐碎事?
而且最古怪的是,这一路走来,她并未留神认路,身体却仿佛好像无比清晰的知道要往哪儿去似的,不由自主领着她一路疾奔的同时,也令她心头无端烦闷。
她忽然醒过神来,几步疾走,脚步一顿,一个翻身,倒挂在屋檐之上。听到窗户背后笛声一响,便猛地推开窗户。
立刻与窗边吹奏玉笛,心事重重的少年倒挂着打了个照面。
那少年一惊,随后一喜,将笛子背到身后,笑问道:“郁姑娘!怎么是你?”
她攀住窗沿,荡进客店屋子,将窗户关上。
床榻上苍白瘦弱的少女,从被子上头探头看了她一眼,忽然轻声呢喃道:“咦,娘亲说,按着这个笛谱前几页吹笛子,来的会是裴谷主,怎么是她?”
作者有话说:
更了再说,睡醒再修。
一丝力气也无……
50个红包
第77章八重山笛4
叶玉棠道,“正好有事路过此地,听见有人半夜不睡,吹这难听笛曲,便来看看是谁,顺道骂两句。既然是你两,那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