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换慢慢喝着刀子一般的酒,心头盘算着。他的确需要钱,无论在鬼市做古行,还是平时去收购黄金骨头,寻找黄金骨头,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从他到西头鬼市以来,从未敢松懈偷懒过,可赚来的钱全都攒不住,他得要更多的钱,才能将眼下的几个窟窿补起来。
从道理来讲,十三堂的人先动手劫王换的货仓,虽然没有明着来,但已等同于撕破了脸,王换有理由还击。
但他始终惦记着三羊乡的土龙这两天便要送货,三羊乡的人提前同王换讲过,这批货有几件扎手的,价值不菲。王换的货仓快要空了,急需补充一下,在此之前,他不想惹什么麻烦。
“等一等再说,我现下有笔生意要做,等生意做完,再来说十三堂的事。”
阿苦和师爷对视了一眼,王换既然把话说到这里,再纠结下去,便没什么意思了。他们都是老江湖,自然知道说话的分寸。
“阿弟,那我们等你的消息。”
王换喝了两杯酒,觉得肚子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他离开烟栏,回到自己的卦摊,黑魁像是真的老实了,守着卦摊,坐在那里发呆。
王换把卦摊的幌子挂了出来,他卜卦其实很灵很准,只不过来西头鬼市的人,大多不是冲着卜卦而来,所以卦摊的生意一直比较冷清,有时候三五天也不开张。
他坐下来,然后叫过黑魁,三羊乡的人大概明天就要动身出发了,最晚后天会赶到西头城,这边要着手去接货。
“把钱准备好,那一千多大洋肯定是不够的,现在临时拆兑,也没地方拆兑那么多。”
王换想了想,说道:“我和三羊乡的土狗还能说得上话,先付一半,等出几件货,再把剩下的付清,他应该会答应,这两天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两个人正在说话,有一个很面生的人从鬼市的南边朝卦摊这里走来。
这个陌生人到了卦摊跟前,抬头看看幌子,然后坐了下来。他大约有二十多三十岁的年纪,长的很魁梧,理了个贴头皮的短发,眉毛很浓。
王换确定,这个人以前没在西头鬼市出现过。王换的记性很好,即便是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他只要见了,就能记得住。
“测字,卜卦?”
“听人说,西头鬼市南边的卦摊,在收这种骨头。”
这个陌生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啪的拍到了桌上。
布包被拍下来的时候便散了,包里立刻露出一截黄澄澄的骨头。骨头如同黄金,沉甸甸的,王换的眼神陡然一滞。
他的感觉很强烈,这一截黄金骨头,绝对不是赝品。
与此同时,他还感觉,自己必须重新审视一下这个陌生人。
西头鬼市,就是一张暗夜中的血盆大口,除非根子极硬,否则很少有人会在西头鬼市张扬。自己收黄金骨头的事,不算隐秘,很多人都知道。可就算花媚姐那样很大气的人,交易黄金骨头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因为人人都清楚,对于王换来说,这截骨头,比真正的黄金还要值钱。
可这个眉毛很浓的陌生人,似乎一点都不知道韬光养晦,这样大大咧咧的把黄金骨头给拿了出来。西头鬼市到处都有十三堂的眼线,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
古行也是生意,谈生意有个忌讳,若是让对方看出自己很想要这件东西,那么价钱就死活都压不下来。王换懂得这个道理,但他太想要黄金骨头了。
“怎么称呼?”
“我姓卫,叫卫八。”
浓眉毛的陌生人很爽快,直接说了自己的姓名。
一个走江湖的人如果特别爽快,要么,他就是个一根筋,要么,他就是有蔑视一切的实力。王换暗中看了一会儿,他突然迷茫了。
这个叫做卫八的人,第一眼看上去,就和苦田人一样,
“你想要多少钱?”
“不要钱,你是做古行的,拿这个东西来换。”
卫八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到了王换面前。
纸上有一幅画,画的是一块椭圆形的牌子。画工极为精湛,甚至能从笔墨所画里分辨出,这是一块铜铸的牌子。
王换没有见过画里的铜牌,不过,在古行混了这么久,很多没见过的东西,倒也听人说过。
王换拿着画,细细的看了一会儿,他不敢确定,但如果画里真是他所听说过的那种东西的话,那么这块铜牌,便是很罕见的珍品。
在距离西头鬼市万里之外的西北,曾经在千余年前兴盛过一个叫做西夏的国家。那是党项人所建立的古国,大致与中原内地的两宋同处一个时代。
这块铜牌,叫做“敕燃马牌”
,大致来说,属于一种下达军令政令的令牌。因为西夏灭国时境遇很惨,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很多西夏的文物毁于战火,能完整留存于世间的,的确不多。
“这是敕燃马牌?”
“你眼光不错。”
卫八嘴里夸着,却又摇了摇头:“这不是敕燃马牌,不过,也是西夏的东西。这牌子没有名字,我叫它错银套合牌。”
“你想用黄金骨头,换这块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