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的名字是季英河起的。在那之前,他和池延年同几个老兵去南京旅游,看见街道两旁粗壮几乎参天的梧桐树,甚为震撼,回到宜城后就给院子起了名字,还定做了块牌匾悬在门口,字体遒劲狂放,颇有几分季英河年轻时我行我素的气质。
日子久了,周围的居民也忘了老院子原来叫什么,门前那条没有名字的路,也因为这块牌子被叫做梧桐路,街边后设立的公交站点都叫梧桐院站。
幕后功臣季英河,现在和周围的老头下棋唠嗑时,还要得意扬扬地讲上几遍。
院子里种着三棵山楂树,两棵枣树,还有一棵杏树,都是季英河刚搬过来时种的,现在每年秋季都开始结果子。他喜欢吃山楂,却懒得洗,年轻时候还无所谓,年纪大了却经不起细菌折腾,跑了好几次肚子。
于是,季崇理再也不让他摘下来就吃了。
季英河乖乖地洗了手,走进来给季崇理展示:“洗干净了,还用了胰子。”
季崇理闻到鼻尖的皂角香,点点头。
“今天老池和小池来不来一起吃饭?”
季英河站在一边吃山楂,眼神落在炒锅里。
“来。”
季崇理把菠菜出锅,“池爷爷今天蒸了一大锅馒头花卷,说要带过来给你尝尝。”
“好好好。”
季英河笑得眼睛迷城一条缝,“老池蒸馒头一绝,当年我推荐他去炊事班当班长,他还不乐意。”
季崇理点头应和着,把老爷子搀到门外。季英河坐在廊檐下的摇椅上,按开了收音机的开关。
屋外传来咿咿呀呀的京剧声,老生和青衣交错,季崇理虽然听得多,也听不出是哪出戏。他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剩下的排骨,倒进热锅里,加了热水,又把切好的土豆倒进去。
透明锅盖闷着水蒸气,挂满了水珠。
他凝神看着,脑海中都是池屿絮絮叨叨说的,那些宋唯真的事情。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着,屏幕亮着微弱荧光,季崇理看见“夏”
的备注后,面无表情地选择挂断。
池屿和池延年从院子另一头吵吵嚷嚷地走过来,池屿端着一口大蒸锅,跟在池延年身后,尽力保持着平衡。
池屿扯着嗓子喊:“老季,今天我爷爷蒸的馒头贼香!”
池延年捋了把胡子,“你这老头子,不洗手就吃饭,让你孙子看见还得说你。”
季英河用筷子戳了个花卷,睨他一眼,“哼,我洗过了,倒是你这糟老头子,和面的时候没忘了洗手吧。”
……
季崇理无声地望着窗外热闹的三个人,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极小的弧度。他掀开锅盖,把热气腾腾的土豆排骨倒进白瓷碗。
过去的都属于过去,都和他没关系。
他端着瓷碗,放到小院的桌子上,招呼池屿去厨房拿碗筷。
还有那个天真又倔强的小姑娘。
……别,走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