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如此,但回明窟向来是个例外。塔塌了以后难民太多,朝廷根本埋不过来,所以对此地的民间火葬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
林斯致递来诏令,“这样明文禁止,还是头一次。”
裴训月旁听红林二人对话,神思却飘到多少天前的雪夜。月影,青泥,脏毛靴。“怎么这令来得这么巧”
她拧眉喃喃。
“巧什么?”
林斯致好奇。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忽见副监工张通推门而入,神色慌乱:“大人,那守卫问出来了!”
“他说,那天早上确实有个人和别人都不同。”
众人登时都站起了身。“速速传他过来。”
裴训月喝。
不一会,守卫小赵就在跟一个老吏身后进了屋子。“大人!”
小赵甫一进屋便要磕头,被裴训月一把扶起来。“你尽管说自己看见的、记住的便是。说错了,本官绝不追究!但不要漏。”
她道。
“是。卑职遵命!”
小赵点头,道,“这件事,我一直没敢说。因为我怕是自己多疑但我越想越奇怪。那天早上我不值班,但在离小楼很近的一个包子铺吃早饭。我看见那位大人一身官服进去,出来的时候,袍子后边却有脚印。不是说小庄是被人勒死的吗?没准是他挣扎或被拖拽的时候……有了印子?”
他说着,语气越来越不确定,又道,“估摸着是我想多了……可能不小心被人踩了留下印子也说不准。”
这一番颠三倒四的话让裴训月失了耐心:“且慢,你只需告诉我,你疑心的大人到底是谁。”
“是……是监工。”
小赵嗫嚅,“严监工。”
众人沉默。谁也不敢接话。
“严冬生人在何处,去请他来。”
还是裴训月先开口。
查了半日,竟查到自己人身上。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片刻,小厮回来报,说去严冬生住的地方看了看没人,他的房东说他出门了,没准是去哪里办事。眼看夜已深,裴训月见众人都疲态,便说:“那明早再叫他来吧。”
总归是监工,僧录司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不论怎样也跑不脱。众人一听也便罢了,四下散开。
那一夜,裴训月睡得不好,做了好多噩梦。第二日清晨,被府中闹腾之声吵醒。“谁来了?”
她起身去院中,看见小厮把一批一批的箱子往里运。
“是家里来的补给马车。”
红姑道。
自从裴训月上任后,她娘隔三差五地便往僧录司送衣服吃食,怕她在此地受苦。眼瞅着过年,又送了一大批东西来。“不是前两天刚来过?”
裴训月无奈,走到马车旁帮忙卸货,却忽然见一个极精巧的木盒。方方正正,掂量一下沉重得很。
“这什么呀?不会是娘又送什么金银珠宝过来。”
她嗔,随后打开了盖子。
映着初升的朝阳,她看清了,那是一颗极俊俏的人头。
眉眼如画,脖颈处可怖的伤口却叫人魂飞魄散。细细看来,恰是监工,严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