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热闹非凡,酒色生香,东厢里,如蔓正吃着晨起传来的燕窝粥。
大太太本是吩咐将宴席的菜品,也给东厢攒一盒子拿来,如蔓只说太油腻了吃不完,婉言推脱了,翠儿和悔香到园子外看了一回儿,回屋便给如蔓细细描述了,说是如何大的场面儿了。
如蔓只听着,说不上向往,也不可说全然不挂在心上了的。
“我瞧小姐的身子并没大碍,怎地又不教进园子了。”
梅香小声牢骚了一句儿。
如蔓看穿了她的心思,便答,“是我向太太告了假,你们并不用留在这里,可以进园子里瞧瞧。”
梅香遂又改了口,道,“不过是看戏吃酒,没甚么好玩的,不如咱们这里清静了。”
日近正午,如蔓在院子里散了会步,便准备小憩片刻。
刚拢了头躺下,就听有人进来通报。
红玉先见了礼,又教翠儿悔香去外头忙乎,单独冲如蔓道,“二小姐请小姐到蝶轩去一趟,有事要说的。”
如蔓就问,“可说了为的甚么?”
红玉摇摇头,答道,“二小姐并没说,只说教小姐独自过去,不用带丫头了。”
见那红玉是太太屋里的,并不像是顽笑,如蔓虽不知为的何事,却也不敢在及笄当日就触怒秦婉蓉,只措重新穿戴整齐了。那翠儿问,如蔓只说出去随意逛逛,一会儿就回来。
☆、39独角戏,一场欢
出了东厢,如蔓遂渐渐缓了步子,她心知今儿是甚么日子,那秦婉蓉断没那样的闲心思,请她单独会面儿了。
只是她猜测不透,却不敢怠慢了,万一闹出了岔子,端的是扫了脸面儿的。
蝶轩离东厢最近,想来大宴当前,自是不会有人到这偏僻的地方来。
果然,一路上除了遇见几名丫头,匆匆往那园子里去,并未瞧见人影子。
不想刚绕过假山,就见索墨色的衣袍临水而坐,打側面儿瞧去,那人手里握了几根芦苇,径自朝湖边望着。
如蔓本欲向前的脚步子,不有自主地顿住,她痴痴地朝那人走去,直到离得近了,才轻声开口,唤了一声,安夫子。
安子卿本是无心参宴,这大户人家趋炎附势的一套,他早己看厌了。
方才在那高台下,眼见旁人兴致高昂的热切谈论,却只有他冷眼旁观。
那秦家二小姐再是貌美鲜妍,于他眼中,终不过是那万花丛中的一朵,些许骄傲,些许自满,那样的姿态,断是教他生厌的。
记得沈良曾经相问,问他可是有意中之人,二十年来,遇过的小姐闺秀亦不在少数,而那白总督的女儿,更是多次相邀,可安子卿心里头,却始终激不起一丝儿波澜来。
谁人年少时,不曾轻狂,他便答,这些侯门女子,或娇痴,或清高,觅不得心中良配,他亦说进,不求富贵显达,只愿寻一名普通女子,不在高墙之内,不与画舫梨园,便是所求。
可就在他回望时,瞧见那女子柔柔的笑,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儿上绽了两朵梨涡,心里那根弦轻轻一绷,悄然无声地断裂开来。
如蔓仍是立在原地,探出半个小身子,露出一袭月绢褶裙,歪了头与他对视,安子卿许是被日头所照,微眯了眼,那目光毫不避忌地投来。
到底是小女儿心思,哪里禁得住他这祥,遂不禁往旁边儿側了身子,又问了句儿,“夫子怎地不去园子里吃宴?”
那安子卿便肃身站了起来,理了理抱褂儿,随手将那一丛芦苇递给如蔓,笑道,“我本不喜那样喧闹的场面儿,不如现下落得清静。”
如蔓便踱了几步子,下意识地问,“听说今日会有许多贵客来访,亦有各家小姐到场,你莫要错过了……”
话到此处,如蔓不知怎地,忽而就弱了声音,又瞧了安子卿的脸,忙地偏过头去。
安子卿却一副无关的神色,扯了扯笑意,反问道,“为何有各家小姐来,我便要去?”
如蔓低头不答,他便又道,“若是我己有中意之人,又岂会多多流连?”
闻言一惊,如蔓猛地盯住他的笑,好似一块琉璃打碎在地,溅起星星点点,她握了胸口,支吾了半晌,才问出口来,“不知夫子早己觅得良人,便算我多嘴。”
说罢转身就要走,那安子卿只在后头道,“这红门绿瓦里的女子,我安某素来不曾挂心,而这高墙内外,怕也是没有几处干净的地儿。”
如蔓心下正郁郁不得解,听他这么一说,便停了步子,赌气地哼了一声道,“我们这样不干净的人,自然入不了你的眼,我自会躲得远远儿的,不教你心烦了。”
安子卿本想说,你与她们从来就不相同的,可终是没说出口来。
如蔓走的急,拧着帕子,回味起他方才的话儿来,只觉得又羞又恼,原来平日里对自家的好意,便都是虚的,他从来就瞧不上这府里的小姐,可为何又同那白瑤多有亲近了?
越想便越难过,就连走到了蝶轩也没察觉了。
“如蔓妹子可教我好等。”
王行之正打回廊下站着,远远就瞧见那小身影儿这来,却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连走到近前也不知了,遂起了顽心,便要逗她一番。
如蔓再抬头,就见王行之那春风满面的神态,心里头更添不快,便硬生生地问,“二姐姐怎地不在?”
“婉蓉妹子这会子没空儿,我便来陪陪你。”
那王行之人前得体有度,可一背了人,就犯了风流痴病,甚么话也不禁口的。
有了头几回的接触,如蔓心下已知他为人,向来是没有章法可讲的,遂欲扭头就走,一声儿也没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