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然顶撞夫子,果然学到了本事了。”
安子卿凝眉,说着便肃身站起。
如蔓只得跟着站起来,低头认错,“夫子几时回的府,学生并不知晓,莫怪……”
安子卿面色如常,良久,目光才从如蔓梨花带雨的小脸儿上移开,忽而落到她手里那只香囊上,心里头已然明白了。
可他却并不出言劝慰,仍是硬生生道,“手里拿的甚么,让我瞧瞧。”
如蔓不知他究竟作何想法,真真是跟不上他的变化了,踌躇了一会子,终是将手摊开,缓缓举在他面前儿。
谁知安子卿非但不惋惜,却一皱眉道,“这样粗陋的香囊,哪里像是女子绣出来的了。”
如蔓赌气儿便答,“我也瞧着碍眼,遂正要将它烧了的。”
安子卿这才敛了神色,点头道,“若要是我,定是将它烧了干净,再不留着了。”
他说罢,顿了许久,忽然眉眼一弯,冲如蔓颔首而笑。这一笑,仿佛破开了混沌的迷惘,亮堂堂的。
如蔓茅塞顿开,还没来得及拭去的泪,就含在笑意里,顺着脸蛋儿消失无踪了。
“夫子说得对,我原该彻底将它烧了,日后才能绣出更好的。”
如蔓收回手,心情也轻快了许多。
安子卿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块火石,捡了一处空地,当真点了一簇火苗。
如蔓提起裙角,蹲在几步外,凝了安子卿片刻,遂再不犹豫地将香囊投入火中。
待那香囊燃尽了,如蔓顿见再,磊落无牵。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排忧解难,最笨的一种方法,你可知是甚么?”
安子卿侧过头问。
“学生不知。”
如蔓老实作答。
“最笨的一种,便是以旁人的伤害,来折磨自己。”
安子卿握了一根竹枝,在土地上描画着,抬头道,“就好比他人以矛做攻,你却撤了遁甲,将肉身白白献了出来,是也不是?”
“学生明白了,夫子想说我是最笨的,却还绕了这一大圈子,是也不是了?”
如蔓鼓了鼓腮帮子,拿眼瞧着安子卿。
安子卿在她那孩子气的模样里,微微走了神,他只道这深宅大院里,人心隔了肚皮,能存有一份本真,实乃不易。
“孺子可教。”
他颇为赞许地舒展了眉眼。
如蔓又问了甚么时候能讲课,安子卿便说家中有事要料理,今日回来拿些东西,这就要走的。她遂想了想,并没继续问了。
安子卿见墨书墨画并不在,就没多留如蔓,交代了些课业,就将她打发回房了。
如蔓刚走出几步,他却又跟上来,从袖袋里掏出一方纸包,道,“下次再烧香囊,可要仔细些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莫要轻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