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裴景琛,忽而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话还没说完,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男人?额上疤痕颤动,往前弓着身?子,笑着补充道:“世子如今急着来杀人?,莫不?是你那?内侍死了吧!”
他笑得愈发狂妄,铁链在暗室中响声更大。
裴景琛却依旧从容,丝毫不?被他的话影响,站起身?向周永走去,拿起一旁烧红的铁钳,径直往笑着的周永身?上贴去。
“刺啦”
一声脆响,铁钳烧破男人?胸膛前的骨肉,逼仄的暗室中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青年动作优雅轻缓,将铁钳向周永的另一侧胳膊贴去,又引起男人?厉声低吼,嘴里溢出血。
看?裴景琛的反应,周永坚信他此番是被惹急了,更坚信那?内侍真的落得个爆体而亡,遂强撑着说道:“死的好!死的好!”
话音刚落,正厅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一个身?着青色襦裙的少女缓缓走进暗室。
她在不?远处站定,摘下头?上的幕篱,露出一张清婉秀美的脸,风姿绰约。在这样血腥的地方,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秦姝意将幕篱放在一旁的桌上,笑意清浅,颊边两颗梨涡若隐若现,语气颇为?友善。
“该叫你周老板,还是,赵老板呢?”
方才还出言不?逊的男人?听到这话,整张脸宛如坠入三尺寒冰,强忍着面上的惊异,岔开话题。
“想不?到堂堂恒国公世子奉旨南下收盐引,居然会?在身?边安置一个侍女?不?知这事传到临安,京中百姓会?如何?谈论世子呢?”
裴景琛眉梢微挑,将铁钳贴在他额角那?道骇人?的疤痕上,疑惑道:“你真以为?她是我的侍女?”
周永心中一凛,闪过一丝不?妙的猜测。再转头?看?向那?亭亭玉立的少女,方觉出她姿容气质远胜旁人?,自然也是书香门第中娇养出来的闺秀。
果然,秦姝意对上他打量的视线,含笑道:“赵老板还不?知道么?我就是那?位性?子冷硬刚烈,眼里又揉不?得沙子的,世子妃。”
周永耳边一震,身?上的伤口火烧火燎一般的痛,他口不?择言,忍痛叱骂。
“你们这群小人?!居然耍这样偷梁换柱的花样!裴景琛,你如此奸诈狡猾,你不?得好……”
他的话音还没落,方才还沉静站在不?远处的少女却似发怒,大步上前,猛地将手?中的短刀插到这人?的左臂上。
秦姝意拿出杀虎时的力?道,把刀插进去转动着,隐隐感?觉到刀下骨肉分离的细微声音。
她眸光阴郁,全然不?似往日从容,从前以为?生死不?过是身?外之事,可?当她跟这位裴世子愈发亲近时,才惊觉,自己很想让他长命百岁。
前世她不?知道裴景琛的结局,所以这辈子她根本听不?得这种咒骂之语。
见到鲜血涌出,她犹觉不?解气,猛地扇了周永肿胀的右脸一掌。
“逆贼逃奴,安敢多言!”
第73章
周永被这姑娘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伤口的血滴“啪嗒啪嗒”
地?落在地?上,镶着?玉石的刀柄还露在肩头,这一幕愈发显得狼狈。
裴景琛回神,牵起少女?远了两?步,从袖中?拿出一方素帕,妥帖地?替她擦去手上沾的血污。 “同你说过,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虽是责备的话,语调里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秦姝意任由他牵着?,任他拿帕子一点点地?把手上沾的血拭去,脑海中?却莫名想起昨夜的荒唐情景,这人在床榻间亦是笑意清浅,吻去她眼角的泪。
若真论起来,昨夜里的两?人心思都不算清白。一个爱而不自知,借酒硬上弓;另一个则犹豫不决,终是随心而行。
洞房花烛,竟是这样猝不及防。
“好了。”
青年抬起头,眉眼飞扬,又轻声补充道:“以后,不必为我?出头。”
他的名声已然成了现在的情形,整个大周朝巴不得他早死的人数不胜数,可是真心盼他好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木已成舟,随遇而安,亦是他人生处世之道的准则之一;若非如此,只怕他早就淹死在众人的唾沫里。
此事若是放在半年前,秦姝意必然会理解。二人是相隔甚远的陌生人时,她尚且要护着?自己的血亲,看他自然百般不顺眼。
可是她现在只知道,眼前的人是她的夫君,是无数次救她于水火的恩人,也?是历经磨难后仍然想要与他携手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