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临笑了,她知道世子这是答应了。看着世子走远,阿秋拍拍胸口走进来:“少爷你怎么说服世子爷的啊?刚刚他进来的时候,脸色跟要吃人一样。”
“不管这些了,你先来照顾这个孩子,是不是要换尿布什么的……”
阿秋瘪瘪嘴,依言去取些布巾。
郭临走到床边给婴儿在襁褓外盖上一层棉被,回头瞟见给世子倒的茶水旁那封镇国侯写的信,想起还没有看一看,便伸手拿了过来。
阿秋取了不少干净的布条,顺便还拿了块毡毯。刚刚回到房门口,就听郭临低声骂了句:“咄,这老狐狸!”
“怎么了?”
阿秋问道。屋内,郭临双手撑着膝盖坐在床头,那封拆开的信躺在地上。
“被算计了。啊……”
郭临仰天翻了个白眼,哀嚎一声。双手抱头把脸埋在膝间。刚刚还在世子跟前信誓旦旦说要保护父亲旧友的血脉,这下可真是有口难辩了……
阿秋蹲下身捡起信,才看了个开头,就掩着唇笑起来:“哈哈,‘贤侄阿临’……这镇国侯连少爷你的真名都不知道,居然就敢……”
“镇国侯这老狐狸,先是猜我的身世,再是算准我没时间当场看信,居然就用信封上寥寥几字把我给唬住了。”
郭临苦着脸看着床上的婴儿,长舒一口气:“也罢,就算是为父亲多做件善事,府里偷偷养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
“可是……”
阿秋皱着眉,“少爷,孩子这么小,肯定要请奶娘的啊,请了奶娘,别人都会知道了啊。”
郭临一愣,她确实忘了这茬。正在此时,突然一股恶臭伴随着婴儿的啼哭传来。主仆两人一齐后退几步捂住了鼻子,看着哭闹起来的婴儿,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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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右侍郎万辰担忧地看了眼郭临,关切道:“郭大人昨夜没睡好么?”
他年岁不大,比起刑部一帮老迂腐,反倒是与郭临更投缘些。
郭临顶着硕大的两个黑眼圈,掩着嘴又打了一个哈欠,冲万辰摇摇头表示没事。钟鼓楼下,大臣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议论着镇国侯一案,时不时有人偷偷看向郭临。原以为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可上任没几天就找到了被刑部忽略的重要证据。如今朝中风头最盛的,非她莫属。郭临倒是不在意r他们,她早就被京城街头各种大胆□□的目光锻炼出来了。世子在她身侧长身而立,无形中支持着她。郭临心中一暖,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她抬眼注意到前方,怔了怔。
七皇子独身一人,站在一堆交头接耳的大臣中,面色微峻,目光紧盯着宫门。郭临不由奇怪,印象里这个人总是玩笑不恭,如今居然露出了这么严肃的神色。
早朝上,万辰向皇上禀明了问审的结果。
镇国侯府在太子逼宫前三个月就派人出去买下了史娘子的庄子,让她不要再去后山,为了封口又多给了些银两。原本史娘子一直藏着捻着,可看到几个月过去,也没什么事扯到自己头上,一时心痒,拿出银两买了上好的东西跑到邻里炫耀,这才被郭临给揪住了。刑部接手继续查办后,找出了与史娘子交涉的人,确定他是贺家旁支的人。那人已经抵不过刑罚全部招供了,包括他是怎么得到镇国候的命令,怎么去安排人在山上打造兵器,怎么和萧家接头。
皇上龙颜大怒,豁地起身,拿起案上的折子摔在地上。
朝臣们匍匐在地齐声高呼“陛下息怒”
。皇上厉声问万辰:“逆贼呢?”
万辰赶紧答道:“押在殿外,陛下可要召来审问……”
皇上大喝:“不见,即刻处斩。”
大殿上满堂愕然,大臣们面面相觑。镇国候原是朝中重臣,为官多年清廉明正还是有口碑的,可现今皇上连当堂会审都免了,直接处斩。可见着实被私制兵器一事气得厉害,他是宁肯错杀千万也不会放过一人。这时候,皇上早已忘了当年,正是因为镇国候的功勋,他才会娶了他的妹妹做妃子,还放心地让太子娶他的女儿贺环做太子妃。
若只是受到太子牵连,定罪时顶多发配边关,可私制兵器,就再难活命。大臣们都不再多言,刘御史见状,适时越众而出,鞠身一拜:“吾皇三思。”
“说。”
“太子一案,杀戮已然太多。镇国侯虽罪无可恕,但请陛下看在他往日功绩上,改判除主事者、壮年男子斩,女眷充军,男丁十四以下没入贱籍。三族之中,参与谋反者斩,其余没收全部家产。”
庆王稍稍朝旁边迈了一小步,就看到身前的德王朝他侧了侧头,示意他不要多事,他只好忍住了进言的想法,收回了脚步。
刘御史的提议确实是我朝法律通常情况下的判决,原本皇上也不会真灭了全族。几个年老的官员跟着附和了几句,皇上便冷着脸准了。
镇国侯跪在宣政殿外的青石板上,花白的胡子随风飞舞。从方才听到宣政殿中隐约传出皇帝的怒吼时,他已经知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看着捧着圣旨朝这边走来的万辰等人,将手掌郑重地地撑在膝前,朝着宣政殿磕了最后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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