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也顺从地从袖口中掏了腰牌亮出。
守卫放了心,后退让行。直等到马车朱雀大道,那太监才伸手抬起车窗竹帘,望向繁华的街道。青涩秀气的脸上,并无半分表情,唯有眸中暗藏凌厉。
“都准备妥了?”
“是,”
高彻辰摇开一把折扇,笑眯眯地道,“就请殿下安心吧。”
马车弯出朱雀大道继续沿着金光大道朝西行,至一处人迹稀少的道坊,停在了一间古旧的宅邸前。
太孙搀着高彻辰的手下了马车,挥开飘扬的尘土,一脚迈进宅邸。内里亭榭阁宇,花香四溢,与外头破败灰暗的门面天差地别。
“只花了四天布置出来,你也是有些本事。”
太孙赞许一笑,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看来花在你和你那些奇门异道手下身上的钱,没有白费。”
高彻辰笑而不语,躬身做了个“请”
的手势,便率先走前带路。
很快便有侍从赶来,小声汇报道:“那人就住在侧院那间,摆设布置都和他从前做管家时一样……”
说话间,已望得见前方院子的大门。侍从伸手一推,干净幽深的院子便一览无余,“咦,人呢?”
侍卫吓了一跳,“方才还在这石凳上坐着……”
太孙瞥了眼石桌上的剩饭剩菜,道:“人没走远,你们带人在宅子里搜一搜,好生‘请’过来。”
“是。”
侍从应声寻人,高彻辰见太孙迈步进了院子,知他习惯先独处一阵,便也随着侍从离去。
屋内算不上特别的干净,但也颇为整洁。如果不是当时自己亲手将人逼疯,太孙一定还会以为此人在蒙骗他。
实际上他早就认识这位镇国侯府的管家,因为原先太子府的管家就是这人的兄长。而那时的自己,不过是太子府里不起眼的庶子。母妃一介小小的侧妃,面对太子妃一派的管家,偶尔也必须好言好语。
可惜啊,那能在母妃面前横行的管家,已经随着太子一道作古。而他的弟弟,现在却在自己的手中挣扎求存。太孙想到这里,不由轻声笑了笑,低眉看到屋子墙角的青石栏杆上四条细细的划痕,不知道是雕刻花纹用的还是本身如此。他一时起了兴致,弯腰拾起一枚尖石,走上前去。
他想起从前管家的那声“六少爷”
,除了太子府上嫡亲的之女,他们庶出的,从来不被唤过一声“殿下”
。可是那又怎样?他如今,就是这普天之下,唯一的皇孙。
“六?”
一声嘶哑不清的吐字突然近在耳畔响起,太孙惊得浑身一震,猛地跳将而起。这一把也吓得那出声之人一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太孙眯眼打量,只见那人身上锦服华贵,只是穿得满是皱褶,似乎腰间的系带没有系好。发髻蓬乱,一双浑浊的眸子惊疑不定地望着太孙,踌躇良久,才道:“……公公?”
只一个须臾,太孙就辨出了此人的身份,笑着上前,不动声色地弯腰扶起他:“刘管家?”
“是是,多谢公公。”
管家憨笑一声,讨好地看了看他。目光却偷偷扫向栏杆上的六道划痕,似乎十分在意的样子。
太孙眯眼:“这是刘管家刻得么?”
“不,不。”
管家摆摆手,忽而一笑,神色中浮上一丝慈爱,“是给小公子刻得。侯爷的孙子们小人都陪着他们寻一处府内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刻了,长一岁就来刻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