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摴蒱之戏
这日腊八节,甫过申时,洛都街市上便见彩灯接连,锦幛如云。
霞光未褪的天空呈淡明的墨青色,数不清的烟花绚烂绽放,巨大的喧闹声响一波波渐透高檐雕甍,随风隐隐送入了采衣楼后的庄园。
梅林畔的暖阁里,坐在长榻上看书的夭绍似乎是不堪其扰,捧在手中的竹简颤了又颤,闭目再睁目,暗自折腾良久,终于倏地将竹简放下。
她扭头看了看一旁正专注写着文书的郗彦,悄然转身将窗扇推出一丝细缝,看着夜空中荡漾在云霄之颠的那一束束耀眼光晖,不免有些憧憬。
窗扇一开,冷风窜入,暖阁中温度骤然冷却,她却毫不自知。
书案上几片细薄的藤纸被风轻轻吹动,烛光更是摇曳起伏,照得满室阴影飘浮。郗彦笔下一顿,轻轻皱起眉,移目朝风来的方向看去。
夭绍只看了一会,又轻手轻脚地关起窗扇。一回头,却瞧见郗彦入正望着她若有所思。
“外面很热闹啊。”
她笑意微微,轻描淡写地说。
郗彦扬唇而笑,在空白的藤纸上落笔道:“不如一起出去看看?”
“可以吗?”
夭绍双眸明亮,透出掖不住的惊喜。
这日既是腊八节,也正逢今年皇帝大婚、新政伊始,朝中放出旨意,言帝后将于今夜酉时登临宫城墙上与民同乐,届时洛河端门前的东西御道上会盛陈百戏,戏场有阔达五千步的壮观鼎盛――民间百姓把这些传得神乎其神,夭绍其实也早就听说。她往日皆是久居深宫,跟随沈太后身边又素来清心寡欲,对这样难得一见的热闹自是比常人更是要向往和好奇,何况从那日离宫起已是多时未见明妤,她心中也有克制不住的牵挂。
只是如今她以东朝郡主的身份私留洛都,平日连采衣楼的门也不迈出一步,更遑论明目张胆地走去宫城前――
郗彦料知她心中所想,又写道:“换身衣服。”
“好!”
夭绍应声干脆利落,忙起身回房换了一身倜傥的紫裘男装,神采飞扬地随郗彦出了暖阁,并肩走入梅林。
岂料两人还未出庄园,便见钟晔迎面走来,生生将郗彦唤住:“少主。”
“钟叔。”
夭绍望着他手里揣着的名刺和密函,微微怔了会,抿起唇看着郗彦。
郗彦在她的注视下有些无奈,接过钟晔递来的卷帛,走去道旁灯笼下细阅。
钟晔这才见到夭绍身着男儿长袍,不由笑道:“郡主这般打扮是要去哪里?”
夭绍透了口气,笑道:“去看水月镜花。”
“什么?”
钟晔愣住。
夭绍努努唇望着郗彦:“那是谁来的名刺?”
钟晔低声一笑:“匈奴右贤王的妻舅。”
他语意深长,夭绍想起塞北战事,斟酌片刻,自明白出其中要害,转眸又看了看郗彦,却见此刻他双眉紧紧皱起,忙又问道:“那是谁的密函?”
钟晔也是担忧,慢慢道:“是韩瑞自荆州飞传而来的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