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尖的冷罡和暗夜卫无意听见,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就连素日木然的脸上都隐隐露出一丝震惊之色来。
他们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几时见过有人敢像这位容姑娘一样,和主子呛声,又何曾见过一向不耐与女子周旋的主子对着一个姑娘家……低声认错?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默默地竖起了耳朵。
容嬿宁不妨他突然改口认下,一时愣怔在那儿,回过神来,度着他后半句话的意思,悄然红了耳尖。
她做不来得理不饶人的事儿,而今玉坠物归原主,也得了沈临渊一句“对不住”
,她先前的胆气就减了三分,觑着沈临渊冷淡疏离的面庞,后知后觉出手心的冰凉。她抿抿唇,弱声弱气地道:“小女子适才无状,还请小王爷见谅几分。”
这会儿像猫儿收起了爪子,乖乖巧巧的。
沈临渊越过她,瞥了一眼她的侍女和护卫手中的行李,“容姑娘要回江陵?”
容嬿宁一愣,随即点点头。
沈临渊眸光淡淡,声音也淡淡的,“此去江陵不近,路中恐不太平,容姑娘还须多保重。”
想起自己昨夜误闯她厢房,如入无人之境,沈临渊眼底划过一丝阴冷,沉声道:“本王让人护送你回乡。”
容嬿宁闻言愕然,微微出了会儿神,她到底摇摇头,婉言谢绝了。
原因无他,只容嬿宁想着,沈临渊的恩情不好欠下。
哪怕她已经欠下了几。
好在沈临渊似乎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坚持。
结了账,辞别瑛娘,容嬿宁没有继续在复杯客栈逗留,携着神思恍惚的檀香登车上路。
直到马车晃晃悠悠地行进,檀香才堪堪回过神,唏嘘道:“姑娘,你刚刚可吓坏我了。”
若说一开始看到自家姑娘奔向那不好惹的男人只有三分担心,那在知道男人的身份以后,三分担心就变成了七分惊惧。原来那就是传闻中刑亲克眷、杀人不眨眼的天杀星、活阎王啊。
檀香心里戚戚然,也暗恼自己方才不中用,竟害怕到忘记保护自己姑娘。
容嬿宁想着沈临渊从强词夺理不认账到无奈认错,再到后来神色疏离冷淡的一句叮嘱,眨眨眼睛,眼底浮现一丝浅笑。
虽看着不像个好人,但说坏好似也算不上。
也就是瞧着挺唬人的吧?
复杯客栈中,自打容嬿宁一行人离开以后,气氛顿时就冷凝肃杀起来。冷罡将佩刀改立为抱,木着一张脸看向自家主子。这会儿的沈临渊身上哪儿还有半点子温和之气,他冷肃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眼中满蓄狠戾煞气,一步一步朝着被押跪在大堂角落里的人走去。
屋外阳光被敛入云层,天色忽而昏沉下来,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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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胆大包天·容小宁:我相信你啥也没看,算个君子,但撒谎就是不行。
想死不承认·沈阿渊:能瞒就瞒,总不能啥也没看着还要担个采花贼的罪名,我不要面子哒。
作者:对不起,按照规矩,沈阿渊在容小宁跟前是不会有面子的。
第22章非梦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顷刻之间,艳阳尽收,乌云汹涌,寒凉秋日里竟然还隐隐响起了滚雷声,未过多时,狂风骤起,大雨倾盆而下。
雨势又急又猛,宋奇与其他随行护卫身上立刻就湿透了,兼着落雨如幕,他们几乎睁不开眼。马匹也不安焦躁起来,踢踏着马蹄,停在原地不肯再动。
马车陡然停下,容嬿宁身形往前一栽,好容易扶着车壁坐稳了,就听见外面雨声、人声、马鸣声交杂错织在一块儿。
檀香下意识地想要开窗一探究竟,可窗户才稍稍被推开一点儿缝隙,就有豆大的雨滴砸了进来,瞬息之间,车厢内就湿了一块。
宋奇从外面将车窗合上,高声道:“这雨下得急,姑娘千万别开窗。”
狂风席卷,雨幕混浊,宋奇隐约中听见马车里传来主子姑娘轻细的说话声。
“宋大人,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避雨?”
他们一行人离开复杯客栈后,沿着官道行了小半个时辰,翻过了半座小山丘,再往前行进百余里就是安阳城城门,然而,这会儿山雨弥漫中,马车寸步难行。
宋奇勉力睁眼朝周围望去,四野荒凉,忽然,不远处东南方向黑乎乎的一团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抬手揉了揉眼,待看清那一团黑影原来是一座不大不小的破落宅院后,宋奇一脸惊喜,忙折回到马车跟前,再次扬声道:“姑娘,前面有座废弃的宅子,可以暂避一时!”
那座宅子的确已经荒废许久,门匾腐朽,要落不落地悬在门楣上,脚下的木门槛早已被虫子蛀蚀得不成模样,马车也因此得以长驱直入,直接驶到堂屋的台阶下。
堂屋屋顶尚好,没有雨水的淋刷,四处都张着偌大的蛛网,踏入其中是掩也掩不住的潮闷腐臭。
宋奇看了看屋内的情形,又看了眼撑伞拾级而上的主子姑娘,目露纠结。
仙女似的姑娘在这里歇脚,总是格格不入的。可眼下大雨瓢泼,四野荒芜,确无他处可以遮蔽。
宋奇请容嬿宁主仆在堂屋门外的廊檐下暂歇,自己领着其他几个护卫立即将屋内清扫并腾空出一块儿干净的地方,从行李中取了一块整洁的毡布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