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上原本是邀请了贺、余两位掌柜一起,但因余青蕊旧症复仍未完全好转,她便拜托了康令昊,让他帮陪着贺七娘前往酒楼赴宴。
虽是未能同行,而贺七娘身上的这身打扮,便是晌午过了之后,余家姊妹俩按住贺七娘,精心为她倒腾出来的。
满头青丝被挽成单螺髻,髻里只简简单单簪了两枚鎏金银胎的莲花单簪。
身着鸭蛋青的半臂,衣缘袖口都细细绣了成圈的鸢尾连同凤尾蝴蝶纹样。浅莲红的裙摆和浅杏色披帛上都绣了蜿蜒而下、如藤蔓一般散开的同款纹样,行走之间娇妍曼妙,整体叫人观之心喜。
这身衣衫是余青蕊才为贺七娘制的衣,头一次上身,她好不容易说服余青蕊答应不在额前描绘花钿,只是这披帛,阿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让她取下来。
没得法,贺七娘只得挂着这么个东西出了门。弄得一路上不是险些踩着,就是差点全部拖到地上擦泥土去。
咬牙切齿地拧起这碍事的东西往臂弯里挽,贺七娘瞪一眼旁边似笑非笑的康令昊,羞恼骂到。
“看什么看?又没让你穿,你且当看戏吧你!要是换你来,只怕这东西直接就可以当成把你团团捆起的绳索了。”
两手在面前比划出大大的一个圆,贺七娘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把你捆成这么大个蟹子,直接上锅蒸了你!”
故意往前凑了两步,康令昊双手环胸,没个正形地斜站着。
“诶?贺七你这话说的。要是小爷我啊,那绝对轻轻松松,就把这东西弄断,你信不信?”
康令昊作势摆出将披帛扯断的动作,听着贺七娘回了一句“你要是现在能帮我弄断,我就信你”
后,他脑子一热,便上手揪住眼前的浅杏色披帛。
手指恰恰碰上披帛,他眼前瞬时显现出余青蕊看似温柔,实则一言一句字字戳心的模样。
莫名打了个寒颤,康令昊立马收回手,讪讪摸摸鼻头,没好气地反驳道。
“好你个贺七,差点就上了你的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绝对是想让我把东西弄坏以后,你好装得无辜赖我。”
“哟?你最近长脑子了呀康大。”
“贺七!你别得意我告诉你”
二人斗着嘴一路前行,拐过街角,伴着逐渐消退的霞色,吵吵闹闹往设宴的酒楼而去。
自东都而下,惯有各地的手艺同行亦或是商户自结成行会的风气。
各处以行会掌舵之人来应对府衙的调度,以及协调各自同行之间的竞争,避免一些恶性手段伤了彼此的和气。
今日设宴的伊州行会的掌舵大掌柜姓石,是伊州及周边小城里屈一指的富商。
其名下的铺子涉及布庄、粮铺、酒楼等各行各业,且素来与官府走动密切,城内不管是胡商还是汉商,皆以其马是瞻。
贺七娘他们眼下要去的酒楼便是这位石大掌柜名下的酒楼。
同时,也座酒楼也算得上是贺七娘她们酒坊的主顾之一,虽不及有些酒楼定的多,但也是月月有来定酒,彼此之间承了一份面上的买卖交情。
从寻鹤酒坊走到酒楼所在的这条街,拢共花费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走到了。
在夏日傍晚里走出一头薄汗,贺七娘听着耳畔若有似无的丝竹管乐之音,把披帛当成蒲扇捏在手中直扇风。
站定在酒楼大门前,贺七娘觑一眼高悬的门匾,忍不住小声同康令昊窃窃私语。
“康大,你消息那样灵通,你且说说,今日这宴席到底是打算做什么?该不会……”
贺七娘上前一步,走到康令昊跟前,示意其弯腰附耳。
见他弯下腰,贺七娘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道:“你说,该不会是那什么戏文里所说的鸿门宴吧?”
对上康令昊诧异的眼神,贺七娘撇了撇嘴,同其解释。
“月前,我和余阿姊就曾主动找过行会。原是想着既然都已在城里支起铺子,做起买卖,那就应该守着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去行会拜拜码头。”
康令昊闻言点点头,坦言相告。
“确实是这个道理,若有行会背书,将来你们行走经商也会便利些。”
贺七娘手指搅着披帛,面露苦笑。
“但那位石大掌柜却并未收下我们的拜帖。虽说他令人传了话,说是因为行会里从无女子,他不便违背旧制开此先河,这才不得不拒了我们的拜访,还望我们多担待。”
“但那话里头的意思,又有谁不明白呢?左不过,这位石大掌柜就是觉得我们一介女流,不当同一帮子男人争先后,出来行商做买卖呗。”
贺七娘看似不甚在意,但有些话,她其实也没完全坦白。毕竟,康令昊自身也为男子。
要她来说,其实那位石大掌柜的意思也很明显。
说来说去,其言下之意莫过于,尔等描红妇人,如今就算入了这个行当,自立门户做起了买卖,那也只该是小打小闹玩耍一番。
若是不知轻重,妄想走到能与男子并肩之处,那她们这等女流压根儿就不该有此痴心妄想的心思。
鼻间轻哼一声,贺七娘头哂笑。
假若这位石大掌柜今日设宴的目的,是想借此劝退她、恫吓她,或是用什么旁的心思,想让她放弃酒坊,那他今日注定是要失望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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