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么?”
对于皇帝的女官长,柯依达并没有恶感,她身上娴静典雅的气质是与生俱来,浸透到了骨子里的,没有丝毫矫揉造作的气息。而能够在皇帝的身边待到这样长久的年数,也足以说明这看是柔弱的女子身上的过人之处。
“虽然这些话有逾越的嫌疑,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说。”
芙妮娅却是静默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皇帝陛下很担心您,公主殿下。”
柯依达的眉峰一耸,没有说话。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并不轻松,甚至很难过。”
芙妮娅低头,声音低缓,“殿下,他是你的兄长,虽然你们从小分开,但是近二十年来他没有一刻不再牵挂你的安危,你孤军深入北疆大漠,他替你压下了所有弹劾的文书,每一天要看到北疆最新的战报才能安睡,有的时候甚至彻夜望着北方的夜空直到东方泛白,他把最敏感的军权交给你,赋予你最大信任,即便你的顶撞让他恼火,他也从不苛责。可是殿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到现在也没有亲口唤他一声哥哥吧?”
“你对他心存戒惧,殿下,你的心,从不曾向他敞开过。”
褐色眼睛的丽人叹息,“因为他不仅仅是你的兄长,更是你的主君,所以你不得不小心、不得不谨慎,可是殿下,皇帝陛下他不是这样想的,他希望可以弥补你这么多年失去的快乐,希望你可以像所有的妹妹在哥哥面前撒娇使性露出快乐的笑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疏离。难道你感觉不到么,殿下?”
窗外的树影斑斓,散落在布满青苔的台阶上,夕阳的光束被切割成绯色的碎片。
柯依达半晌无言,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但是她能说什么,难道告诉她皇室的亲情是最廉价不过东西?
军政检三为枢机卿,每一位都有可观的家族势力作为支撑,而她却只有皇帝的支持。
她掌握着军权,便相当于皇帝亲手抓住了王国七军的力量。
然而恰恰又说明了她的弱点。
索菲亚女皇的孙辈里,除了他们兄妹,在没有人活下来,这便是最好的血证。
她怎么能不小心?
“陛下,已经寂寞了很久了。”
她听到女官长的叹息,抬起头来,对方的褐色眼睛仿佛深潭。
“近二十年来他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与雄心,机关算尽,步履维艰,从来不曾轻松过,即便是现在身居高位,也是高处不胜寒。如果连殿下你都要疏离他的话,那么他就是真正的孤独了。你们其实很相似的人,倨傲、高贵、手段狠辣,而且颇具戒心,最能够理解的彼此的想法,为什么不试着坦诚一点呢?”
“试着去接受他吧,殿下,他是你的哥哥,这个世上你唯一的亲人。恕我冒昧说句不该说的话,柯杨·阿奎利亚斯伯爵阁下为了救你抛却了性命,所以你一直视他如兄如父,可是殿下,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不可挽回的时候再去遗憾呢?”
“啪嗒——”
木制的窗棂因为手指的用力而微微裂出一道缝,暗淡的油漆噼啪的剥离,簌簌的掉下来,落在夕阳下的尘埃里。
芙妮娅噤声:“抱歉,说了多余的话。”
柯依达却是下意识抽回手,抬起头的时候,眸色空濛。
“芙妮娅,你跟着陛下有多久了?”
“从被卡琳娜大公妃殿下选中开始,应该有将近二十年了。”
那时候她自己不过还是小女孩,就连皇帝本人也不到8岁而已。
“那真是很久的年代啊……”
柯依达移开视线,天边的彤云如火,她和卡诺相交,也不过8年而已。
时间可以如同让地下的美酒变得浓郁香醇那样将感情酿制的持久绵长,却也可以像滔滔江水一样将曾经浓郁的情感荡涤的淡漠如风。
柯依达久久的没有说话,手上沾上了窗前的尘埃,风从指缝里穿梭而过,带走了泥土的芬芳气息。
“你的话。”
俄而她道,“我会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