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姑姑这辈子,剩下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你那个表弟的性情,你也是知道的,万一将来他有什么冲撞的地方,你若能看在姑姑的面子上容忍他一二,就算对得起姑姑这些年待你的情意了。”
这大概便是一个母亲最后的要求了。
安瑟斯沉默了一下:“姑姑放心,朕与亚伯特乃是一路出生入死的兄弟,朕绝不会亏待他。”
柯依达看着他,算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已上,赫尔嘉已经过来询问,皇帝是否在这里用膳。
安瑟斯沉吟了一下道:“明日亚伯特要起身返回西南军区,晚点估计回来辞行,朕就不留了,让他单独再陪陪姑姑。”
柯依达点点头,没有做声。
皇帝整理了一下衣摆,便转身出了门。
晚些时候,亚伯特·阿奎利亚斯伯爵前来辞行,柯依达留了他一道用晚饭。
“听说母亲留了乌蒂娜公主在身边?”
想起下午风闻的消息,金发伯爵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柯依达看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先是那位索罗小姐,现在又是那位小公主。”
亚伯特撇了撇嘴,“母亲的心倒是越来越软了。”
柯依达懒懒抬眼,看他颇不以为然的表情,没好气地道:“没办法,年轻时候造下的杀孽太多,如今老了,还是给子孙后代积点德的好。”
亚伯特被她的说法怼得一噎,扯了扯嘴角:“母亲倒是不怕留后患……”
“两个小姑娘而已,只要教导得好不长歪就行。”
柯依达叹息了一声,想起那先帝那死去的长女娜塔莎,倘若早些年能够对她多关注一点,也许有些事还可在可控的范围内。
她这样说,亚伯特便不好再说什么,低头切割盘子里的牛排。
柯依达审视般地却是看了他一阵,冷不防悠悠道了句:“最近诸事繁忙,有件事我倒是很早就想问你了——你跟那个帕芙琳·凯恩上校,到底是怎么回事?”
亚伯特拿着刀叉的手停止了动作。
停顿了片刻,他放下手里的刀叉,抬起眼来:“母亲……觉得如何?”
柯依达听他这样说,心中大底了然,皱了皱眉,叹口气:“这种事,不是该你自己拿主意吗?”
亚伯特沉默下来,蓝黑异色的双瞳涟漪浮凹。
“她是个……很有胆色的女子。”
他斟酌着合适的词汇,“如果母亲觉得合适的话,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克里斯多军长提亲。”
“克里斯多军长的独生女,大底是不会差的,据说在北疆也有不俗的战绩……只是——”
柯依达缓缓地,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是我的错觉吗?你跟奥利维亚……”
她没有再说下去,对面的金发青年,微微怔忡,目光凝滞了片刻,仿佛掩饰什么似的垂下眼睑。
“奥利维亚……”
他低低重复着这个名字,似有无尽的憾意,却竭力隐忍在淡漠之中,“她如今是弗洛亚的家主,有她的责任与使命,我们两个,大概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弗洛亚家族身为皇族影卫,直接效忠于皇帝,若其家主与其他军区长官过从甚密,未免有瓜田李下之嫌疑。
既然不能相濡以沫,那不若早早相忘于江湖。
而身为阿奎利亚斯家的后继者,迎娶克里斯多军长之女,正好可以借此收拢当年柯扬旧部的人心。
这其中的关节,不言自明。
柯依达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