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初二吧,十三四岁的年纪,那个阶段在我们教育学,称作‘社会道德与秩序阶段’……我笑话过曹植驾车过司马门,违背礼法,是很愚蠢的人,根本不配成为曹操的继承人……后来上大学真正了解了他,才后悔说过那些不知轻重的话。”
“那如今你亲身接触到了真实的他,还觉得他有继承人的资格吗?”
“我……不知道,”
我犹豫了一会儿,玩弄起指甲,“他还小,总是十分淘气、爱玩。”
杨夙叹了叹气,像个长者一样,语重心长道:
“你喜欢曹植,我是知道的,可你不能将你前世的喜欢当作爱啊。你不过是贪慕他的才情、声誉以及书本上所谓的‘魏晋风流’,甚至你还贪恋他的人生地位且觊觎他枕边人的身份。你并不真正熟悉这个人的品性,或者说,从始至终你都在一个诗人的光环下去审视他,哪怕你们相处多年,你都一直活在自己的梦里。”
“不!不是这样的!”
我焦急地说道,“其实从他表态说把我当妹妹那刻起,我就不在乎了。”
“呵,你若真的不在乎,今日也不会在这儿跟我说那么多了。”
我终于泄气了。
“你说的对……兴许我是真没放下。”
仰头看向碧蓝的天,天边飞过一双归燕。
此时此刻,他曹植又在邺城做什么呢?
杨夙见我又痴,不禁抚额愤恨道:
“崔缨,你已经变成古代的女人了吗?你有没有想过,不管怎样,他是军阀曹操的爱子,是以后魏王的公子,是君侯,是必然要有三妻四妾的古人?”
“我才没有变成古人,你杀过人,你才是……”
我小声嘀咕着,说完自己心里又在打鼓,生怕他生气。
杨夙冷笑一声。
“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弱小。你来这时,已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为何十余年过去了,思想还如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般不成熟?”
“我也不知……好像我的生命永远停止在了二十三岁,”
想起一些悲痛的记忆,我低下了头,眼中失去光彩,盈满迷雾,“前世总总,仿佛就在昨日。”
“你已经重生过一回了,醒醒吧,不要再为从前感伤留恋了。”
我看着杨夙,欲哭无泪。
“所以是去是留,你已经做好了选择了,是么?”
“……”
我缄默不言。
杨夙无奈地耸肩摇头,对我不太耐烦。
“那好,我就问你一个,如果曹植当了皇帝,他还会是你喜欢的那个曹植吗?”
“别问了,别问了,我真的不愿去想这些……”
“你不去想,并不代表这问题不存在。”
杨夙紧握双拳,情绪突然有些激动,他按紧石案,盯着我的眼睛:
“姓崔的,我希望你能明白,在这个时代的统治者看来,妻子只是棋子,请远离曹家的人,远离他们就是远离不幸!”
我这才察觉到杨夙一直压抑着他对曹家人的恶意。
“他曹植不是那样的人,”
我分辩道,“假使我真的选择留下,我一定能改变他某些落后的封建观念的!”
“女人,你自大得很,”
杨夙笑了,“什么是‘落后’?什么又是‘先进’?你活在他们的时代,你怎知他们的思想就一定落后?拜托,拜托,不要以现代人的思想去约束古人,不要看轻古代文明,不要傲慢地以为我们所处的时代就最优越。”
“我不想听!不想听!”
我赌气似的捂住了耳朵。
“行——那我们也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杨夙转过头去,“跟你这样愚蠢的女人交谈,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
我双手托起脸,迎合似的笑道:“叔夜兄,不如我们聊点别的,聊聊你的过去……比如琰姊姊?”
杨夙闻言,眼神都变了。
“她回来了?”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