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森跟平时判若两人。他在看着那把吉他的时候,眼神虚涣地聚不起光,整个人都脆弱到骨头里。仿佛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推,他就化作灰尘飞走了。
失魂落魄莫过于此。
小旗在结账的时候绕开了吴森,偷偷跟陆向阳解释说,那是他爱人生前留下的吉他。
陆向阳在心里揣摩着从头猜了个大概。
这把琴的轮廓在照片墙里也出现过,虽然不太清晰,但琴的主人应该就是吴森身边搂着的那个年轻男人吧。
太年轻了。那时候应该跟他俩都岁数相仿。
“哎……”
陆向阳忍不住又在车里叹了一口气。
“你说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他看着玻璃窗外沿途擦肩而过的安静街景,“森哥现在,很难过吧。”
车窗摇下来一半,风灌走了他大部分的音量,声线无力又浅薄。
周奚没说话,他也不知道作何回答。
先前他也猜测过吴森感情中断的原因,但只想过生离,却从未想过会是死别。
他到现在都很难相信,那么年轻的人,就这样消散在热烈喧闹的人世尘烟里了。
温度,触感,呼吸和音容,全都消弭不见,成为一片宁静无声的虚无。
可现实偏偏如此残酷。
难不难过,甚至到底有多难过——也只有吴森自己能知道了。
“奚哥。”
陆向阳下车的时候叫住了他,“你等一下,我想起来有个东西要给你。”
周奚跟着下了车,看他站在路边,低着头就开始翻找什么,夜色漫漫地看不真切。
“唔。”
陆向阳把东西从钥匙扣上取了下来,“这个给你。”
手心里躺着一朵明媚的澄黄,是陆老板那朵亲手缝出来的向日葵公仔。
“……”
周奚伸手接下来,“给我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夜盲症么。”
陆向阳说,“这个里面装了个小手电,你把它随身带着,这样的话万一……”
“不是。”
周奚打断他,“我不是夜盲症。”
小城的夜里万家灯火,街上的落叶被风卷着,从他们之间毫不留恋地擦身而过。
你知道吗,世界上有很多不幸,佛说人有八苦,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失荣乐,五蕴炽盛。
山谷易满,人欲难平。
像你这样完好健全的人不多,许多的人生来就有缺陷,比如我。
天生的弱视其实很难治好,我每年体检的时候,医生都会反复跟我强调视网膜病变过薄容易剥落的事情。
这甚至会成为被亲生父母抛弃的理由。
有的人说,穷不是病。但有时候穷买不回来命,就像你的姐姐。
你没有错,这些都是天命。
我也想要有别人那样平凡的童年和青春,去打篮球抢篮板,去草地上踢球打滚,但因为不能剧烈运动,从小就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