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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第2页)

说着,便自怀中拿出一卷书递给容与。

容与看时,上面写着纪效录,翻开来乃是分号令、战法、行营、武艺、守哨、水战等几个篇章,粗粗一看语言通俗,十分易学易懂,当下心中一喜,点头笑道,“李总兵,”

才说一句却已被对方挥手打断,“什么李总兵,末将是哪门子的总兵,倒是总屯着兵才是,厂公只管叫我名字,我单名一个冲,不像你们文人雅士,有什么字啊号啊的,请厂公直呼李冲就是。”

容与一笑,当然不能真的直呼其名,见他年长自己颇多,索性拱手称了一声李兄,随即真心实意的赞了一番那纪效录。李冲听得更是开怀,一时将容与引为知己,又要给他讲演自己设计改造的船舰,说到兴起时,见林升一直在旁站着,也不顾忌的招手唤过来,命他去找些酒菜,预备和容与彻夜恳谈。

林升听他吩咐,自在暗地里翻了几个白眼,心道皇上那头不定已等得多不耐烦,这会子哪里轮得到这莽撞武夫占用厂公时间。

偏生正想着,余光瞥见有御前内侍隔着帘子立在门外,低声禀道,“万岁爷吩咐教厂公快些过去,有要事和厂公商议。”

这厢李冲还意犹未尽,容与少不得安抚道,“皇上传召,林某不敢耽搁。李兄所书心血之作我且留下研读,待改日方便,再和李兄请教,一并把酒畅谈。”

李冲走时,仍是恋恋不舍,临出门前又回身道,“末将与公今日一见如故,对公是更加佩服,年纪轻轻有此成就确实厉害。不过厂公日后,也须防有小人借军需之便闷声发财。实不相瞒,未见厂公前,末将也听了不少不利于你的言论,那些人说起来的话不大中听,只可恨末将险些就信以为真。哦是了,他们说你是什么孤什么孽的,末将却也记不住了,总归不是好话就是,不过厂公放心,末将心中知道你不是的。”

言罢安慰的拍了拍容与肩膀,这才转身大步流星的去了。

“什么孤什么孽?”

人一走,林生当即摇头轻哂,“这人当真粗得有趣,竟连孤臣孽子四个字都不知……”

话说一半,他蓦然警醒起来,慌忙看向容与,不过那被冠以讽刺之名的人表情泰然自若,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林容与内心也和脸上表情一样,泰然自若。

孤臣孽子,确凿如是,他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阴错阳差投身宦海,人生境遇在跌跌撞撞、平步青云中交替更迭,成长至今,与字面上所谓孤臣孽子正相吻合,而他早就不介意做一个真正的孤臣,倒是很该感谢,世上还有这般明白他心意的敌人。

处暑时节,晚风里犹裹挟着一股热浪,吹在身上不觉清爽。沈徽的屋子里置了两尊冰鉴,上头盛着地方官员敬献的各色时令鲜果,闻上去味道宜人。

至于那百无聊赖等候爱人的帝王,目下正倚在榻上,身上只着纨素中单,侧身而卧宛若倾颓的玉山,满室灯火映衬下,似有宝光在他眉目间、衣袂上流转,如斯情景堪堪正可入画。

容与沉溺的看了一刻,只觉得沈徽身上似乎涌动着一股宁静的悸动,即便是面对这份不甚纯粹的宁静,也会让人生出想要珍视,不忍踏碎的感觉。何况光影流转之下,分明勾勒出一副绝好的工笔,细细地描摹下此人全部的风采,有刚毅,有果决,有冷硬,亦有风流的妩媚,只是后者大约只有机会在他一个人面前展现,除此之外,还有他凌厉的美和凌驾一切霸道的温柔。

便好似此刻,沈徽利落地站起身,不由分说将容与拉上床,伸臂半拥住他,口气慵懒不失严整的逼问,“那个李冲是什么人?不过小小一个总兵,也值当你应酬一整晚?还要把酒言欢?”

没等被箍紧的人回答,他继续含嗔声讨,“从前和王玥喝得烂醉也就罢了,你到底有多喜欢喝酒?怎地又从不见你跟我好好醉上一场?”

容与忍住笑,转头问,“皇上晚膳用的什么?”

沈徽怔了下,哼道,“怎么,现在才记起来关心我!”

“不是,”

容与到底笑出声,“听闻镇江的醋最出名,这里离镇江不算远,我是怕皇上贪嘴,晚饭放得醋太多,要不怎么到这会儿,心里还泛酸呢。”

身上瞬时被箍得更紧了,沈徽恨不得整个身子压下来,恨恨笑道,“好你个提督太监,竟敢打趣儿朕,朕今日心情好饶过你一回,只是往后不许冷落朕。”

容与见他又无状起来,忙略略推开他些,抿着散乱的鬓发道,“先说正经事,那李冲来找我是有缘故的。”

他知道沈徽这会儿一定不耐烦去看李冲写的东西,便尽量提炼总结精华,娓娓讲述,“此人性子虽粗豪,却是粗中有细,有报国志,也真正心系边防,且有实战经验熟悉军务,适当的时候不妨拔擢,当个前锋或一方将领还是可以的。”

提起这话,沈徽也正经起来,带着些兴趣说,“他写的心得回头拿给我看看,果然好的话,再行安排就是。如今军中按资排辈的风气极重,无根基之人想要升迁不易,如真是擅于练兵者,务必要人尽其才。”

容与说好,更提醒道,“回头还有北边和南边诸海域,以此类推,架设新防务军需,更有不少要改革旧制推进新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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