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年有点色!
这是十四岁的李凤姐,见到朱寿的第一个想法。
“哀家的话,你可听清?”
她的第二个念头,便是张太后昨晚所讲的那番话,“从今往后,你便姓李,小名凤姐儿,过去种种,当忘则忘。”
张太后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不容辩驳。
李凤姐年纪尚幼,跪在太后的面前,除了害怕和点头应允之外,别无他念。但跟她跪在一起的刘瑾和魏彬,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却又不敢去擦拭。
李凤姐不知道刘瑾是谁,但她却是认识魏彬的。那个她认为权势通天的太监,那个在她的家乡,可以令知府下跪谄媚的太监,在魏彬的面前,却比她家乡的知府还不如。
他捧着魏彬的靴子,恨不得上去舔上几口,令人作呕的丑态,让李凤姐现在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可是眼前的魏彬,却跪在这个看上去温和平静、有如邻家伯母的太后面前,害怕得脸无人色,起因不过是太后吩咐他帮着自己一起哄骗皇帝罢了。
“丫丫啊,”
李凤姐的第三个念头,就是从家乡离开时,父亲告诉自己的话,“爹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看在爹养育你十四年的情份上,给我们刘家和王家一条活路。”
爹那张皱纹密布的脸、知县大人和知府大人那谄媚的笑容、太监们那冷若冰霜的态度、魏彬魏公公那面无人色的表情,以及张太后那轻柔的话语,不停地在李凤姐的脑海中盘旋。
只有十四岁的她,看着假山前后、桃花树下的诸多人群,还有那位坐在步舆上、顶着一把曲柄绣金黄龙华盖的少年皇帝,心中说不出来是喜是悲,只觉得人世间的事,似乎不像她以前所想的那般简单。
慈宁宫的花园,位于宫殿西南,园中有临溪观、咸若亭等建筑(注:清代才改为临溪亭和咸若馆)。
朱寿的仪仗从东边的揽胜门入,过咸若亭,刚走到一座假山下的花坛旁,他便看见一个女子站在临溪观外的汉白玉石桥上。
好有气质的少女!
这是十七岁的朱寿,对李凤姐的第一印象。
那座汉白玉石桥,架于临溪观下的水池之上,与咸若亭遥遥相对,水流潺潺,花荫丛丛。数座太湖石叠山,映衬其后。
在刘瑾刘老大和张永张提督的指挥下,朱寿的仪仗队伍缓缓停下,小太监们掀开步舆旁的纱帷,露出满园的如锦繁花,在朱寿的眼前,有若图画。
此时正值初春,太阳暖暖地照在花园中,阳光下的池水、假山、花草,更显得无比的灿烂辉煌。
而其中最耀眼的,莫过于那个桥上的女子。
只见红花绿叶之间,有亭、有桥、有山、有水,一缕清泉,伴着无数桃花,自假山上倒泻而下,太监、宫女和侍卫们都离她远远的。
她独自站在桥上,有如是天上降下的仙女,被阳光一照,艳丽得不可方物。
她并没有说话,从朱寿这个角度看过去,她静静地站在那儿,若有所思,又似乎是在看桥下的游鱼,或是山畔的桃花。
漆黑的长,顺着她的肩头,流淌在那身皎白如雪的轻衣之上。
一时之间,朱寿不知不觉地瞧得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呼吸之间,也许是半个时辰,那个少女终于抬起头来,平静地望着朱寿。
我要死了!朱寿心底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她低头时,已是气质过人;偶尔抬头往来,有如惊鸿一现。如今她望着自己,却令满园的秀色,都在瞬间失去了色彩!
朱寿的眼中,此时别无他物,景色、太监、宫女、侍卫、太阳、流水……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这个少女身旁的无关点缀。
他慢慢的站起身,踩着两个小太监的背,走下步舆,沿着銮仪队的大汉将军们排成的通道,缓缓朝那个桥上的少女走去。
在他身后,是若干面带笑容、心领神会的太监大佬们。
靠得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两尺,朱寿这才现,她长得并不是美丽倾城。
五官的确是如画般娇艳,肤色也白皙细腻,再配上一双意境朦胧的大眼睛,怎么一个萌字了得!但她的眉毛稍嫌略粗,不是柳叶;嘴唇也有些嫌大,不是菱形;额角也有些高,不是饱满。
不过她一笑起来,这一切就都变了!
那甜到心底的笑容,还有那双如星月般光的眼睛,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种萌感,而是一种阳光般的感觉。
一种照射到宅男内心最阴暗角落的阳光!
她也许不如魏彬找来的那些木头美人般老实,也许不如王昭妃那无可挑剔的五官,也许不如朱寿在后世看到的若干次元妹纸们……
但她那风华绝代的身姿,她那稚气中略带的成熟,都令朱寿觉得,这才是自己梦想中的那个少女。
在后世看《那些年》时,朱寿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少女,才能让一个少年在若干年之后,仍然不能忘怀。
他一度认为是王昭妃那样五官无可挑剔的美女,但现在他才现,自己错了。
眼前的这个少女,才是值得他永生不能忘怀的女子,她的阳光,她的气质,都符合一个少年最完美的自我想象。
是的,令少年们难以忘记的,并不是某个女子,而是他们心中那最初的美好想象。
“朕……朕……”
出口成宪,一个字便可定千万人生死的大明皇帝,在这个少女面前,却难以成句,朱寿的脸,竟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有如初经人事的少年一般,呐呐说道,“卿……”
没有人敢指责这个少女的君前失仪,更没人会去指责这对少年男女相处的礼节,太监大佬们都站在旁边,脸上带着礼仪般的笑容,侍卫、宫女和其他太监们,则如同周围的花草树木般,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