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者儿死于沙州城头的时候,他的哥哥他只丁,正站在柳城的城门楼前,注视着远处的平原。()
柳城,即柳中城,也就是鄯善,此处距哈密六百余里,距沙州近一千五百里,距朱寿所在的甘州两千五百里,自古以来,便是天山南北两路的东大门,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
历代的中原王朝,想要征服西域,柳城,便是第一关。
柳城的东边,在明朝时有一道河川,是去中原的大道,史载:“道旁多骸骨,相传有鬼魅,行旅早暮失侣多迷死。”
走在河畔官道上,英国公张懋对监军马永成笑道:“传闻此地鬼魂处处,预估是一片yin云之地,没想却是晴空万里,大好景se,哪有半点yin鸷之气?”
马永成打了个哈欠:“这等穷乡僻壤,有何美景可言,子美兄此战功成,百年之后,一个王爵是免不了的。只可怜咱家,自打离了圣上,这一路行来,遥遥数千里,除了风沙,还是大风沙,我这把老骨头,恐怕要丢在这蛮荒之地了。”
监军的活儿,一直都是张永张提督负责,不管东西南北,只要是有战事的地方,都是张提督捞军功的场所。马永成在八虎,哦,现在应该是七虎之中,年龄不算最大,资格却是最老,他最不喜的,便是去沙场监军。
不过朱寿既然下了圣旨,老马也不敢不从。他与张懋本就是老相识,两人在正德元年。曾有并肩大战刘健、谢迁等人的交情,彼此间关系非常融洽,因此称呼也较随意。子美是张懋的字,除了马永成这种太监名宿,敢称呼张子美的人,大明可找不出来几个。
明朝的异姓王,死得都比较惨。所以回到明朝当王爷,在现实中,可能是件很悲惨的事。张懋生前是不希望被封王的。至于死后追封,倒也不在乎了。
“圣上不在,我们这些老臣。可是个个都没有主心骨,”
张懋的马屁张嘴便来,也不管朱寿是不是远在两千五百里外,“真是茶不思、饭不香啊。”
马永成笑了笑,说道:“子美,你带了十几万人,一人扔下一只鞋,也能将那小小的柳城踏平了。”
张懋愁地回道:“军粮和军械运不上来啊,一石军粮,从甘州出时。还是满的,到了哈密,便只有四斗,到了柳城,恐怕只有一斗了。”
马永成明白他这句话的所指。皱了皱眉头,低声道:“眼下还不是时候。”
张懋叹了口气,说道:“那倒也是。”
两人一路闲聊,出了大川,渡过一片广阔的沙海,远远的。就瞧见一座火红se的大山。一座广约两、三里的大城,屹立于山脚。
城的四周,皆是田园,流水环绕,树木葱葱,好一派塞外江南的风光。
“这是柳城?”
马永成张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美景。
“正是柳城,”
张懋展颜笑道,“此处宜种麦、豆、麻,桃、李、枣、瓜皆有种植,据《西域番国志》所载,此处还极宜种植葡萄、棉花,美酒和布匹,都是通行西域的货se。”
《西域番国志》是永乐年间非常重要的一部典籍,后世对于明代西域地区的所知,大多数都来自于此。
两人正闲聊间,只见数十丈处的一个小村落,一群蒙着面的妇人,被明军的前锋赶到一处,驱进一间大屋子里。几十名身强力壮的明军在一个百户带领下,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便是一片yin声传来。
马永成见状大怒道:“这群小兔崽子,真当老夫的军法不够严么?”
张懋连忙劝道:“此乃圣上之意。”
马永成愕然道:“圣上?”
朱寿的话,对于老马来说,有着最高的威慑力,什么军法、人伦、道德,统统不及朱寿的一句话管用。
此时,一个脸如红枣的英俊少年将军纵马而来,到了两人跟前,下马拱手行礼道:“前军参将黄垣,见过两位大人,末将所属四千人,已抵达柳城东门外三里地,据河畔东侧扎营,何去何从,还望大人示下。”
他本来是兵部职方清吏司的正六品主事,属于中级文官,按理说自有一番前途。不过谁让朱寿喜欢武将呢,于是黄主事没在文官集团里混几个月,就立即投笔从戎,参加了西征军,作了一名参将。
马永成跟黄垣这个少年举人倒是熟识,知道对方是朱寿的心腹爱将,在西征军中,地位仅在钱铸和宋继先两人之下,与另一名前军游击纪公巡,是大明武学院第二期最出名的两个人。
“他只丁有何动静?”
张懋人称铁乌龟,万事都是不求胜,先算败,了解敌人的一举一动,才是他的根本出点。
“城中无任何动静!”
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三人身侧传来,一个青年将军,带着一群亲兵,夹着风沙驰来,远远地便高声说道,“他只丁紧守城池,连城外的民舍,都全拆了,除了眼前这些偏远小村落,不给我等留一点良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