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从我成为监督员,冉青庄成为被监督者后,他第一次主动与我说话。
我一下停住动作,没回话,只是疑惑地看向他。
他自交叠的臂膀中抬起头,脸上毫无惺忪之貌,视线上下打量我一番,猜测道:“你被人打了?”
我性格不算太好,练琴和学习占去了我太多的时间,让我无心再去社交,因此没什么朋友,在学校里总是独来独往。
一整天,老师、同学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我身上有伤,冉青庄却从我的琴音里听出了我被人打了。
这耳朵,不学音乐可惜了。
“没有。”
毕竟是家丑,我下意识就想否认。
冉青庄明显不信,继续猜:“是不是隔壁技校那些小混混?”
我们高中在当地算是不错的高中,历史悠久,师资强大,毕业生遍布海内外知名大学。在我们学校边上,还有个学校,不算太好的中职技校,校内混日子的多,认真学习的少。
两所学校屹立在那儿好多年了,也不知是哪一届结下的“世仇”
,到我毕业,两家仍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估摸着,还要这样一直下去许久。
他们觉得我们假清高,我们觉得他们真低级,彼此看不顺眼,两校的学生经常发生摩擦,一言不合就打架。而冉青庄可以说是我校高中部的主力军了,从他入学以来,打过的架十七八场,有八成都是和隔壁打的。
他好像天生与那些人犯冲,见着了就别想太平的从眼前过。老师实在拿他没办法,便想着能不能将他与隔壁学生的放学时间错开,从根本上有效地阻止冲突发生。
此事本来有些难办,但因为有我,也就正正好好,皆大欢喜。这便是他在此被我“监督”
的真正缘由。
“不是!”
我怕他以为是隔壁学校打的我,闹出什么乌龙,赶忙如实以告。
“是,是我妈。我这次数学考得不是很好,她有点生气,就打了我……”
我放下琴弓,用指腹轻轻扣着琴弦,低头小声道。
冉青庄略有些意外:“你妈打的?”
以椅子的后两只脚作为支撑,他向后微微倾斜,语气骤松道,“哦,那没事了。”
被他这一打岔,我也无心练琴,干脆把琴放好,拿出作业开始写。
眼角余光里,冉青庄的那张椅子一直晃晃悠悠的,就没老实过。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妈能打我一顿,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笔尖顿在纸上,我侧头狐疑地看向冉青庄。见他翘着椅子,双手枕在脑后,耷拉着眼皮,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问:“她去了哪里?”
“没去哪里。”
他也不看我,望着前方黑板,用着彼此都能听到的音量道,“我奶奶说,应该是我爸在外面认识的哪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生下了我,又不想养我,就丢给我爸,自己跑了。我爸也不想养我,就把我丢给了我奶奶。”
如此突然得知他的身世,叫我一时有些错愕。
“啊……那你,那你好歹有爸爸,我爸爸在我八岁那年就过世了。”
这种氛围我没经历过,总觉得应该是要说些什么的,又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笨嘴拙舌之下,说了最不该说的。
不老实的椅子刹那间静止下来,冉青庄终于将视线落到我身上。
“我爸在我十二岁那年……被人开枪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