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惜已经从声音里听出来他是谁了,他是肃修言。
神临城从没流传过他当初在边塞服役时的故事,程惜没有想到,他当年的军衔竟然只是中尉,这一般是皇家军官学院毕业进入军队服役的贵族军官的初始授衔。
虽然能进入皇家军官学院学习的人,几乎都来自于贵族家庭。
但他毕竟是二皇子,身份比一般的贵族还要尊贵不少,更是帝国皇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却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层身份享受额外的照顾。
他结束巡视后,还是去了正在营房里举办的庆典,难得放松的士兵和军官们围坐在一起勾肩搭背地唱歌跳舞,三三两两地聊天。
他穿过人群找到尤金,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跟他们一起坐在长凳上聊天。
尤金递给他一大杯啤酒,他接过来,觉察到这几个士兵似乎正在聊什么让人兴奋的话题,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红光,就笑着问:“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尤金抬手臂碰了下身旁的另一个下级士官,笑得很有些暧昧:“林上士给我们看了下女朋友送给他的定情信物,是块手表。”
旁边又有人插嘴:“尤金中士也有情人,送了他一个真皮钱包,他每天都放在怀里呢。”
几个人顿时又哄笑起来,突然有个人趁着兴致多嘴地问:“那中尉呢?有没有什么贵族小姐……”
他正举着杯子喝了一大口啤酒,微愣了下后回答:“这倒是没有。”
那群士兵这才想起来他是二皇子,他如果在神临城的时候有恋情,估计早就满城皆知了。
人群尴尬地沉默了几秒钟,尤金试探着说:“那中尉您有没有那种……比较亲近的小姐,送过您什么东西?汉斯中士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姑娘,给他织了一双很厚实的羊毛袜子呢。”
程惜正在想他到底会有什么比较亲近的女性,就看到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从自己胸前的口袋中摸出了一枚硬币。
那是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铜币,面额也并不大,他把这枚硬币用手指弹到半空又接住,笑了笑说:“她在这枚铜币上刻了个三角的记号,说有一天只要我把这枚硬币还给她,就可以问她要一个愿望。”
那几个士兵平时跟他打打闹闹惯了,不过是随便起哄,没想到真的能问出来神临城的贵族们都不知道的秘密,二皇子还有一个关系好要的女性?
尤金吞了下口水,接着问:“那……她是您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她不是我的情人……也不是贵族小姐。”
也对,会随随便便地送皇子刻了记号的破铜币,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贵族小姐的行为。
虽然他说了不是情人,但这些士兵终究是好奇的,有人问起来:“那这位小姐,一定还经常给您来信吧?”
他有些愕然地抬头看了那个士兵一眼,还是尤金马上补充:“我们就是从收到的信件谈起来的,每个人每个月能收到几封信啊什么的,是什么人寄的。”
他仿佛更加愕然,手里握着的啤酒杯也放到了桌子上,停顿了片刻才说:“对,还可以来信。”
场面这时才彻底僵了下来,四周的士兵们都不吭声,他也坐不下去,起身说:“我还是出去再巡视一下,你们继续聊。”
他带着些匆忙地离开这里,身后士兵们压低声音的议论还是飘了一句到他耳朵里:“连一封信也不寄,难道中尉是一厢情愿吗?总觉得有点可怜……”
他加快脚步走了出去,一直走到远离喧闹的庆典,他才站住脚步,迟疑了片刻,伸开手掌,借着营房里漏出的灯光,看着那枚被他握在掌心的硬币。
那是谁给他的?说着可以答应他的愿望,却转眼就将他抛到脑后,在他苦寒的边塞服役生涯里,连一封信也不曾寄给过他。
列车穿过山洞的巨大呼啸声将她惊醒,她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却正好看到肃修言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还是穿着就寝时的衣物,肩上也只随便披着外套,正微弯腰下对着她伸出了手。
看到她突然睁开眼睛,他眼中也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尴尬,手指微动了下,就想要收回。
在他的手臂缩回之前,程惜就飞快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的声音和动作里都带着些急切:“我们……小时候是认识的对不对?”
他的眼神里带着些愕然,仿佛是奇怪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
他略微侧开眼睛,回避了她看起来过于急切的目光,脸上带着些微红清清嗓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解释起了自己的动作:“你身上的毯子滑掉了,我想帮你拉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