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不让人笑话吗?现在同学们笑话无所谓,将来你的同事、领导和下属笑话那可就麻烦了。
我泄气地说,就我这个音也当不了领导。
老师说,不一定,你改好了就有可能。
后来村里来了个下乡干部,是大学毕业生。他告诉我不要着急,有的孩子音不正确是大脑皮层语言功能育不完善所致,岁数大一些就好了。
下乡干部的话让我宽心了不少。他一走,老师对我说,下乡干部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有的孩子确实如他所说,但你如果不属于那种情况怎么办?所以,我仍然是那句话,改变“2”
错误音的不二法门就是现在加强练习。时不我待,现在不练,以后很可能就练不出来了。
老师这一吓唬,我又开始练了起来。村里好多人给我支招儿,有人让我蒙着被子练,有人让我到山顶上练,有人让我爬到树上练,还有人建议我对着水缸练。我对着水缸练了半年,音没有改过来,倒是练就一条唱戏的好嗓子,乡亲们都说我唱戏带水音儿,好听得很。多年以后,我在都市里结识了不少戏曲表演艺术家,他们说自己的嗓子就是小时候对着水缸喊出来的。
蒙被子登山顶攀大树的作用如何不得而知,反正到了小学四年级,我终于读出了“2”
的正确音。同学们惊喜我不再“饿、饿”
的了,问我用了什么巧妙的方法?我一脸茫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后来我觉得,下乡干部的大脑皮层完善之说和老师的不二法门坚持练习之说都有科学道理。遵循自然规律和改变主观世界本来就是我们走向成功的阶梯。虽然我并没有当上领导,但我非常感谢那位下乡干部,他让我缓解了焦虑的心态。科学研究表明,童年时代经常处于焦虑状态,对于身体的成长和人格的形成百害而无一例。
我更感谢这位算术老师,他的不二法门,让我迎着困难上,纠正的不仅仅是一个阿拉伯数字读音,更锻炼了我不屈不挠勇于奋斗的坚毅性格。从此,我的思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由想一棍子敲死他转变为对无限感激他。我向他表示谢意,他说,不要感谢我,要谢就谢你爸爸。
这与我爸爸有什么关系?我不明就里。
老师说,是你爸爸告诉我这样做的。你现在这个年龄段正是打语言基础的时候,很关键,可你爸爸又不在家,无法督促你。我是你的老师,自然要把这个责任承担起来。你还是挺幸运的,最终改了过来,有的孩子一辈子都改不过来。比如你居住过的牛角台村,那里有我的亲戚和同学,他们说话那个味,他们的孩子也是那个味,到死都改不了,一直是“饿、饿”
的。
我已经把“饿”
改成了“2”
,同学们和很多村民都不再喊我小南蛮子了,但我那个姑父乔如谦却始终这样喊我。因此我对他恨之入骨。我和爸爸妈妈说过,这个乔如谦如何如何羞辱我。爸爸妈妈笑着说,他是你姑父,和你闹着玩的。我们老家一带旧习俗,姑父爱和内侄开玩笑。但我却不这样认为,开玩笑也得有度。一个人音不准确,如果无法改变就是生理缺陷。拿人的生理缺陷开玩笑很不道德。你是当姑父的,是我的长辈,怎么能这样做?这不是为老不尊吗?你这样喊我,在我幼小心灵里产生了多大阴影吗?这个阴影可能伴随我一生,要带到棺材里去的。
不知道乔如谦出于什么心理,一如既往地喊我小南蛮子,而且越是在人多的场合越喊声音越大。以致于有大半年时间,我都不敢见他面,见他就躲着走。老远听见他说话,赶紧拐个弯走另一条路。
给乔如谦下耗子药的想法,在我脑海里越来越强烈。那年冬季的一天,妈妈买回一些耗子药,分成好几个小包,放在屋里几个墙角和粮屯边。我悄悄地藏起一包,准备过年乔如谦再到我家吃饭时放进他碗里,让他像耗子那样翻白眼一命呜呼。他的罪过或许还不至于到必死的程度,我可以少放一点,让他闹闹肚子拉拉稀也好。那时候终归岁数小,不明白这样做的严重后果,只是觉得解气。
春节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按照当地习俗,家里来了客人,小孩子不能上桌一块吃饭。我怎样才能到现场?当然,可以找个原因,比如给客人倒水敬烟等,但饭桌上有姑姑有爸爸妈妈,众目睽睽之下,耗子药怎么放到乔如谦碗里呢?乔如谦不傻,碗里出现了异物,还敢往嘴里吃?现在看来,这件事情根本无法完成,但我出于对乔如谦的仇恨,竟一门心思让他吃下耗子药。他太伤我的心了!
往桌子上添菜、倒水原本是姐姐干的活儿。我对姐姐说,你只管添菜,水我来替你倒。菜是装在盘盘碟碟里的,大家夹着吃无法放药。水是自己喝的,而且当地人习惯用大碗喝水,放药方便。当我放药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一壶水可不是给他乔如谦一个人倒的,爸爸妈妈和姑姑也是要喝的!他们喝下了有耗子药的水。。。。。。天哪!我差一点做下有悖天伦的大傻事!我的手一哆嗦,一壶水“咚”
地掉到地上,开水洒了大半壶。
这时,忽然有个声音从里屋饭桌传了出来。我一听,是乔如谦。再细一听,他竟然提到了我的名字。只听乔如谦对爸爸说,大哥,国青这孩子对我意见可不小啊!
爸爸笑着说,知道,我能看得出来。
乔如谦吁了一口气说,唉,你说我这是何苦呢?
妈妈接过话头说,不怪你,我们还得感谢你,国青也得感谢你呢!
什么?感谢他?感谢他个屁,我感谢他一包耗子药!我愤愤地想。
乔如谦说,我一直觉得这种方法不好,我不愿意当这个坏人,可你们硬要我这样做,我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啥?难道乔如谦喊我小南蛮子也是爸爸妈妈的主意?这可就过分了!
不管是不是爸爸妈妈的主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乔如谦喊我小南蛮子事出有因,我不能再给他吃耗子药了!我把药包扔到灶膛里烧了,提着水壶给大家倒水。
乔如谦见到我,第一次喊我,国青,还记恨我吗?
我愣了一下问,你怎么不喊我小南蛮子啦?
乔如谦说,为什么那样喊你,你问问你爸爸就知道了。
原来,爸爸深知人在六七岁年纪是语言的定型期。我在牛角台那种语境里养成的音习惯,如果不尽早改过来以后再改就困难了。但知子莫若父,他了解我的性格,耐力差,做事喜欢浅尝辄止半途而废,于是,除了委托学校的老师帮我纠正音外,还与乔如谦提过,让他经常敲打我提醒我。
乔如谦起初不答应,怕我对他产生抵触情绪,影响亲戚关系。爸爸讲了多次他才答应,于是想出这么个缺德办法。不过他又说,国青呀,从今天开始,姑父给你恢复名誉,再也不会叫小南蛮子了。哎,我听说学校老师的不二法门是让你不停歇的练习,我的不二法门就是让你感到小南蛮子是多么的难听。你觉得难听,就会下决心改掉不准确的音。姑父最大的错误是叫习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多交了你好长日子。姑父这里给你道歉了!你给我倒里一大碗水,今天我就以水代酒,自罚一碗。说着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我心里一阵后怕,如果碗里有耗子药,姑父呀,那侄子可就对不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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