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人走得极快,因为方才过边城,便有圣使前来传话,他称圣人恩旨令东宫齐王出城三十里迎接凯旋而来的将士。
终于得以窥见燕台积雪一隅,明亮耀眼与远方淡蓝色的天际几乎融为一体。皑皑白雪前玄缺巍峨的城墙青影隐隐展现于眼前,还有城前迎风招展的玄青色战旗。
卓枝的眼神顿时凝住,她怔怔望着战旗下那身形颀长红袍郎君。
骤然间一切都静止了。
无论是白马原驰骋厮杀,亦是方才边城欢呼雀跃,这种种声音全都齐齐响起又齐齐熄灭。此时此刻,她唯一听得见的声音,便是胸腔中心脏脉搏咚咚的跳动声,原本是两种声音,旋即慢慢交叠终成一种曲调。
——“太子殿下金安,齐王殿下金安!”
高声唱喏惊醒了她,霎时她又好似重回人间,从方才那种恍惚中惊醒。卓枝轻巧的跳下马,随着众人一道行礼。她跟在队伍中间缓缓行至进前,便听见熟悉的声音。
那是东宫,他声音琅琅宛若玉石相激:“圣人令,天佑大昭,功德如日月之光。。。。。。”
众将士又是齐齐跪下听圣旨。
跪着也无聊,卓枝细细听了一阵圣旨,约莫是说大家工作做得不错,先由太子代替朕夸赞大家,日后升职加薪的事,等诸位随即进京统一加封。。。。。。后面还说了许多,卓枝牙疼却又开始抽着疼,她看向周围众将士面上都带着满满自豪之色。
卓枝微微笑了笑。
圣旨宣读结束,众将领骑马进入玄阙城,她本是随着众人一道参加庆功宴。但是方才骑上马,便有个青衣禁卫前来传话:“卓郎君,请随属下前来。”
卓枝略一打量,见东宫遥遥望过来,心里便知是东宫的意思。她干脆下了马,步行随着青衣禁卫前去。很快他们穿过熟悉的街巷,缓缓行至府衙前。
回这里作甚?
就听冯秋月大嗓门夸张唤道:“二郎,不对,如今不能这样唤你。就该像说书先生那般称呼,卓大英雄回来啦!”
卓枝失笑,冯秋月大步跑出来对她作揖,说:“孙大夫候了好些时候,你先看看牙,随后再听我说闲话。”
孙大夫?
怎么会有大夫等在这里?
卓枝避开他的礼,蹙起细弱的眉,缓缓行至屋中。
冯秋月满面兴奋之色,他解释道:“前几日灭鞑子战报传来的时候,殿下也知晓了你受伤之事。便指定我前去请了范阳孙大夫,你先看看如何。”
孙大夫打开药匣,满满当当摆出了许多工具。卓枝见到那些镊子之类的,感觉牙更疼了。孙大夫果然有两把刷子,只消探脉片刻,便开出一副药。她含着汤药,不多时牙齿的疼痛缓解良多。
孙大夫不住的打量着她,见她面色好转,这才沉吟片刻:“卓郎君这颗牙是受到外力冲击的缘故。应当是从前受过伤,当时黏连不掉,这几日方才掉落。卓郎君仔细想想前些日子受过什么伤吗?”
孙大夫一面问,一面执起金针又轻又快扎在穴位上。
卓枝细细回想,却也想不出什么时候伤到牙。
耳边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有人沉声说:“应当是那夜刺客刺杀之时。”
东宫的声音透出一丝苦闷,她扭身去望,却被握住肩继续扎针。很快孙大夫用过金针,又看过她的牙齿,说:“郎君,牙齿断面不整齐,正是因此,不断刺痛口中,久而久之便生出此等症状。。。。。。”
他细细说起治病的方子。
卓枝却很难专心。
良久,孙大夫终于离开。
东宫细细洗了两遍手,俯身捧起她的脸,卓枝一怔,朱唇翕翕,一时不知缘何便顺着他的动作抬脸。东宫凝眉,面上满是慎重之色,他将拇指抵在卓枝唇瓣,温声说:“方才孙大夫讲过,一是含剂疏风清气,二是将齿间创面稍加打磨。”
他目中有询问之色:“阿枝,你自己能行吗?”
卓枝脸一红,方才还以为。。。。。。她微微摇头欲图摆脱胡思乱想。既然这事没什么含金量,就不麻烦孙大夫上手了,她自己应该可以。卓枝洗过手,拾起“磨牙石”
,想要凭感觉找到打磨处。可是人体的不科学展现出来了,她舌尖感受得到地方,手却怎么也摸不来。
而且时不时撞到伤处,方才好转的伤口又开始疼痛。
见她疼的满头汗,东宫额间亦生出细密的汗,他定定神低声说:“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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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东宫露个面便急急离开,宋秀文知晓这是方馨在场的缘故。他也不便久留,只是他们这次定是要将启程回上京的事提上议程。也不晓得东宫作何安排?
幸得荧惑守心之相已然消失,若非如此,还有更多麻烦等着。他一面向着府衙走去,心里却想起荧惑移位之事正发生在伊智逐之死前后,难道荧惑指的竟是伊智逐?
那么卓枝此行岂不是。。。。。。
虽说圣人不喜天象之事,但方馨前来定是与此事有关。若荧惑不移位,东宫作为太子,出于孝道也要代圣人斋戒长跪。他想起天平宫那场冲天火灾,心道这卓枝还是东宫的福星不成?先是除了伊智逐,又是消了荧惑守心,卓二郎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如今方是一时成名天下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