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看起来比她儿时见过的所有枣树都粗,年头应该很大了,如果她之前见过的枣树是孙子辈,那眼前的应该就是爷爷太爷爷辈了,也不知道曾经孕育了多少的枣子,丰富了多少孩童的童年……枣树一般八九月份结果,往年的这个时候应该是可以看到满满果实的枣树,只可惜,眼前的树爷爷是光秃秃的,叶子都被撸光了,下场也跟村头那几个歪脖子树一样,树皮都被扒了。
马车停下,福宝率先跳下车,给两个公子放凳子。
沈芳没看他俩,率先进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她能帮上忙的地方。
屋里还好,空荡荡的,房梁上挂着蜘蛛网,显然很久没人居住了,她仔细嗅嗅,没闻到血腥气,也有可能杨三提前处理了,屋子桌椅板凳倒的东倒西歪,床铺上被褥全无,房子走的时候收拾的很彻底。她扶起桌椅板凳,四处看了看,还是先去了厨房,里面东西似乎已经被人扫荡过了。锅碗瓢盆扔了一地,地上遍地碎片,藤编的草筐歪在一边,这次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夹杂了臭鸡蛋的味道。她把厨房的窗户支开了,透透气,又看了看灶台后面,有淡淡的血迹。
她环视一周,现角落里,居然还有半捆柴火。她转身取了柴放到灶下,又拿起木桶到院内。院内有个水缸,下了这么多天的雨,缸里的水都满的溢出来水,想必院子里的井水应该也充沛了。
她懒得打井水,直接把桶扔进缸里,她的个头刚比缸高一点,打的水是八分满。她在万佛寺挑水劈柴的,用圆通的话说,都是历练,现在做这些活儿她已经驾轻就熟了。她把桶提留起来,找了块抹布,倒水润湿,到灶台擦了擦,拿扫帚把地上的碎片扫好,扔进草筐里,打算一会背出去扔了,她把厨房又简单的收拾了下,笤帚簸箕都放到角落归置好,把水倒进铁锅,又转身出去打了第二桶,回去倒入大锅里,还没添满,又转身出去打第三桶,刚提起来,就被人接了过去,居然是那个爱翻白眼的小厮。
“我来我来……”
福宝笑嘻嘻地接了过来,他可得罪不起这个姑奶奶,上次她给的教训太深刻以至于现在他看到她拿水桶,眼皮子就跟着跳,脸颊也跟着疼。
沈芳也不跟他抢,她之前看到他们的马车像个百宝箱似得,杨三和吴平从车上抬出来一个个箱子,搬到了屋里。
她为了避嫌就躲开了,她把桶递给了福宝,就合计进屋看看,福宝还是有两下子的,屋内已经整齐了不少,蜘蛛网都清了,箱子打开了一半,原来的室内床上已经铺好了被褥。大红色缎面上面还绣着花开富贵的刺绣,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样子。
吴平站在两个小贵人身后,他俩安安静静的端坐在凳子上,腰背笔直,累了一天了也不说上床趴着休息……可能这就是高门大户的规矩吧。
她没有上前攀谈的兴趣,就抱着手站到了厨房门口,看他们忙活。
院子里,杨三已经把马车卸了,马牵引进马棚。马槽里空空如野,好在他们出门经验丰富准备了草料,杨三在院子里喂马,福宝在厨房倒好了水,开始生火。想来他很久没生火了,动作有点生疏,好在鼓捣了半天最后有惊无险的点着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偷偷吁一口气,脸上黑灰一条一条的。
他风风火火的跑进屋,从箱子里掏出来托盘茶叶茶具,还掏出来一个水舀子和铜盆。把这些东西都放进盆里端到了厨房。
水开了他先舀出水倒入盆里烫了一遍茶具,这才从竹筒里勾出茶叶,投入茶壶,高举起水舀子冲茶,把茶叶冲散,泡的第一遍茶并不是成品。他滤了出去,又倒入热水泡了第二,这才倒到茶杯里,拿着托盘送到屋内桌子上,随即又从箱子里拿出两条丝帕和瓷瓶,还有胰子,回来往铜盆里兑水,他先从瓷瓶往盆里滴入两滴花露水,又浸湿了一半儿的帕子放到铜盆里,这才端起来又颠儿颠儿过去给主子擦手擦脸……
他要先给谢瑾瑜擦,被他拒绝,伸手示意先给魏婴……
魏婴出来的匆忙没带小厮,他怎么能委屈了朋友呢,魏婴推辞了一会推不过,就只好让福宝伺候着洗漱,然后福宝清理好了魏婴又重复了一遍动作伺候了谢瑾瑜……
福宝从头到尾忙活的脚不沾地,而两个主子就是端坐在那,抬手抬下巴等着福宝伺候着……
沈芳看得是津津有味,又有点说不出来的羡慕。
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被人服侍的滋味了,小的时候还有奶娘和丫鬟。
后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只有她母亲能享受到了。
她爹跟她说,她娘从小锦衣玉食不能因为嫁给了他而过得一日不如一日吧。
至于女儿嘛……庆州这么贫瘠,他希望有一日大难来临的时候,她能有自保的能力,就算不能抵抗也得能逃跑,而不是做一朵娇生惯养的花,无力招架任由别人采摘摧残,最后零落成泥……
杨二喂好了马就进屋替换了吴平,吴平这才有空跑到厨房,他从另外一个包袱里掏出来了米,显然是准备做饭。
说实话,本来沈芳是对这个晚饭没啥期待的,可不曾想,吴平又从他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掏出了一串腊肠……
谁也想不到,这顿饭,不仅是最近几日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也是将来日子里吃过的最好吃的饭,甚至是这辈子都忘不掉回忆里心心念念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