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情脉脉地看了女医师一眼。
又是那个冷冷的声音“请严肃。”
我感到了无影灯刺眼的光,蓝『色』的帽子在我眼前晃动。蓝珂戴着薄如蝉翼的胶皮手套,捉一把灵巧的小刀。他旁边是一个女护士,端着盘子。蓝珂每伸出手来,她们就把一样器械递给他。蓝珂的刀子瞄准了我的腹部。天哪,我不敢看下去。恐惧使我紧闭双眼。这时我觉得就像穿了一件带拉链的夹克衫一样,有一只手捏住了拉链的小手柄,刷一声拉开了。那么快,那么流畅,一点儿也不痛。我的身体袒『露』着——冰凉冰凉的风吹透了肺腑……
那个冷冷的声音又响起来“你们看,肝、胆、脾、肾,还有,粉红『色』的胃。”
“瞧瞧胃,玫瑰花一样的颜『色』……”
女医师大惊小怪的声音。
蓝珂好像提到了什么问题。那个冷冷的声音又一次阻止了他。
我觉得她在触动我,一种痒痒的感觉。“像玫瑰花瓣一样的鲜艳……”
她咕哝着……旁边的人早已有点烦了。
蓝珂很快绷紧了脸“好啦,快点儿,弄完算完。”
大家立刻屏息静气,一齐围上来。我觉得他们像摘棉花一样,摘呀摘呀,摘个不停。一会儿我觉得那个拉链吱一下又拉上了。好啦,一切总算是完结了。他们开始往我身上泼水冲洗,把我的身体洗得白洌洌的。
我给扶起来。太阳还没落下。那是半下午时分,此刻特有的银白『色』光亮很容易让我想到黄昏即将来临。我知道黄昏一来,一个人就会守在这儿。我的目光四处寻找肖潇——她在哪儿?
黄昏真的来临了。有人在室外喊着什么。有引擎的声音。他们把我弄到担架上。吊瓶在晃动,一只手高高地擎起它。
车子开动了,有人坐在旁边数着我的脉搏。一个女人,身上有一种安慰人的气味。我嗅到了一点来苏水味。我已没有力气睁眼。麻醉『药』开始失效,疼痛在加剧。车内又有了讨厌的冷气。
“请关上冷气,请关上冷气。”
这回真的是肖潇的声音。我充满感激,可是无法言说。
我被送到了一个地方。终于安静下来了。
三
可爱的早晨!橘红『色』的光线下,有人捧着什么进来了。我被初升的太阳给耀得睁不开眼睛,可我闻到了一种香味儿。我明白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束鲜花。床头柜上的瓶子碰响了,那是她把鲜花『插』在清水瓶里。啊,多么浓烈的香气。那大概是一束金黄『色』的菊花。
我嗅着芬芳的气息,想象你那鲜花一样的微笑。你的手啊,这时就放在我的额头……
“……”
“把手给我——您在烧。我试试您的温度,请……”
“不,不不……我想……”
我在疾病面前才变得如此直率而勇敢——仿佛一瞬间就找到了你!你原来在这里……
“天哪,您……先生,您能安静下来吗?”
她急得快要跺脚了。
我出了一头冷汗。我好像明白自己在胡言『乱』语。我剧烈喘息,抓住她的胳膊“不,你不要走;先在这儿待一会儿吧——我只想求你陪我一会儿。”
“好吧,让我坐下吧……”
“我到了哪里?”
“你一直躺在床上。你被人送来时已经有点晚了。我听到你在说胡话。你说了好多。都听不明白……反正你一直躺在床上。医生来看过了……”
我闭着眼睛,说“……那束菊花?”
“是的。多好的花啊。”
“不知道……它们——哦,我一闻到它的气味就……”
“啊,你说什么?不会的,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