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拍拍这格子衫“师弟”
的肩膀,翻出名片,“这是我的电话,随时来找我,创业也有很多方向可做。而且,也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创业,明白么?”
话音落下,这两人短暂对视,赶紧各自收回目光。小河抿下薄唇,一丝娇羞袭上脸颊。
格子衫“师弟”
笑容僵在脸上,但显然他对小河这个结论并不意外。但他却仍不死心,直到自己已拿不出任何摆事实讲道理去推挡小河,或者说是说服自己。他喉头动动,咽下唾沫,眼睛泛红,“师姐,其实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已经投入了两年多,把爸妈那么多钱放进去了,现在放弃,放弃太可惜了。”
两人步行至机场出港处,周维的司机已经等候多时,他接过周维的行李,安静地走在前面。小河了解与周维交流的时间不多,但无奈仍敲不开木的脑袋,找不到合适的搭讪话题,很快两人便走到了电梯旁。
放弃?
两人去往不同楼层,小河看着周维步入电梯。
“好了”
,小河一席话利落说罢,“总结一下—我建议你放弃这个创业项目。”
电梯门关闭的那一瞬间,小河心下空落,又无奈:自己到了需要社交的时候就拙嘴笨腮,无解。换做他人,比如那个唐若,即便没跟着大佬周维谈成生意,也至少交换联系方式,并巧笑倩兮地埋个二次见面的机会。
今天要给你讲得明明白白,碰到我江小河,骗你说展一些再看,那时投资人的搪塞胡话。
十分钟后,已是凌晨两点。周维微阂双目,靠在舒适的椅背上。
小河保持她惯常的飞快语,掰着手指讲这个项目存在的问题,未来在融资上会遇到的潜在障碍。
刚刚的女孩儿前一刻明明面对一个小创业者爽飒利落,侃侃而谈;后一刻面对自己却又沉默少言。有趣。
“好,你是真心听我的建议么?”
“是,师姐。”
这么个瘦削的女孩儿却裹了那么个大廓形的黑色羽绒服,这一回想,女孩儿小麦色的脸庞,天生俏皮的薄唇又浮现在了周维眼前—她叫江小河。
小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心脏即将跳出胸口,许是白天了太多咖啡。小河掏出口香糖,塞到嘴里,使劲揉揉太阳穴。困意略消,小河拉着他到旁边避开出港人流。
她也在世纪资本工作,真是巧。小河也终于坐上出租车。
半小时后,同班飞机的乘客已经离开了廊道,创始人仍旧在滔滔不绝。
出租车师傅看来跟小河的爸爸年龄相仿。
创始人“师弟”
声情并茂地开始向小河介绍起他的创业项目——
小河的父母都是东北老国企的普通退休工人。爸爸性格温吞,年轻时有些小情调,喜欢看诗写字;妈妈能干利索,操持家里家外。爸爸本想将宝贝女儿养成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谁知道她生来不是个乖俏的主儿,打小儿就上房揭瓦,如男孩儿一样溜冰、瞎跑。上学后又偏科严重,语文作文篇篇是老师口中范文,数学勉强中游,但奈何物理化学一塌糊涂,成绩一直令父母提心吊
“刘总,哈,应当叫师姐,我本科也是人大的,我跟您一个学校,是您师弟啊。”
这位年轻的创始人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您!”
。哦,师姐?
胆。好在高三总算愤图强上了北京一所二本学校。一步一步,居然远父母所期,在北京站住了脚,而且还进了投资界这个听来充满金光的行当。
男子跑近,翻出名片双手递上。双手接过名片的小河进入投资人状态。握手。
闪烁的霓虹不停地掠过视线,滟滟的流光映上车前玻璃。凌晨的北京城,在层层叠叠的灯光下,显露出与白天的繁忙熙攘全然不同的目眩神迷,好似罩了一层海市蜃楼般模糊的光影。
完蛋了,今天的睡眠彻底泡汤。
这一年终究还是要过去了。
小河无奈站住,避开人流,侧身到靠近墙边儿的位置等他,揉揉眼睛,拍拍脸颊,驱赶困倦。
之前若是谁说女人到了三十岁就如同逐渐枯干的玫瑰,小河都会不屑地怼回去,再有韵律地甩下她的短。而今时今日,小河是真切地感受到这三十岁当真就是女人的坎儿。她过往通宵工作从不觉得累,而现在却觉得全身骨头几乎散开,头疼欲裂。
她回头看去,只见是一位身着格子衫的大男生向她招手。男生见她回头,面露惊喜。
小河翻下遮阳板,对着上面贴着的小镜片照了照自己—重重的黑眼圈,清晰的眼角细纹,鼻翼新冒出来的雀斑——自然也心有沮丧,但沮丧后的她咧着嘴给镜中的自己一个笑容,镜中那个原本颓意尽显的姑娘就又活灵活现起来。“搞金融的吧?”
司机跟小河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问她职业,一猜就中。小河朗声笑着应声,追问司机缘故。
小河一边沿着机场廊道往外走,一边盘算着未来一周的会议安排。“师姐师姐”
猜中乘客职业的成就感让司机打开了话匣子,“这个点儿还没睡,飞来飞去,也就搞金融和互联网的了。看小姑娘你不像个码农,那肯定就是搞金融的。我将来也让我闺女干你们这行儿,挣得多,出门儿都是打车,从来不坐公交,出差都住高档酒店,酒店早点的自助餐都是一两百一位呢!哪儿像我啊,累死累活的,早晨俩油条就碗豆汁儿,五块钱儿!”
小河感到一阵头晕要吐,这阵子飞来飞去,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