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
……他艰难地从?自己并不熟悉的语库里搜寻关键词,试图阻拦祝今夏。
那只手黝黑粗粝,质感像磨过的砂纸,它挡在她面前?,着急地想阻止,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到她。
祝今夏来这两个多月了,虽然语言不通,但进进出出都?会点?头示意。每回去小卖部买瓜子饮料,回来时也不忘分给他一份。老人家总是受宠若惊朝她道谢,接过东西前?还反复在衣服上擦手,怕她嫌他脏。
她听时序提过,老人是旺叔的同村,先天有轻微的智力?缺陷,在家窝了小半辈子,村里大人小孩都?欺负他。后来旺叔回来办学校,把他带下山来守门,一守就是大半辈子。
如今旺叔又回到山上去了,他却?还在。
他脑子简单,想不到太复杂的事,唯独记得下山那天,旺叔嘱咐他:“从?今以后你就当自己是门神,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牢牢守在这里,不能擅离职守,知道吗?”
他点?头如捣蒜,这是他人生中拥有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唯一一份,一干就是几十年。
他吃饭不去食堂,就蹲在门口吃;洗漱不去厕所,都?在狭小的门卫室里擦擦;逢有生人进出,他都?会不依不饶拉着对方,直到有老师匆匆跑来,批准进入,才肯松手。
有时候他这轴劲也叫人头疼,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有他在,师生们都?安心?。
祝今夏几乎没有看见他离开过这里。
有一回她照例从?小卖部回来,分给老人一捧瓜子,老人忽然把她叫住,叽里咕噜地拿出一只橘子,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塞她手里。
祝今夏知道他日子节俭,不忍心?要,忙推拒说?:“你吃,你吃!”
他也听不懂,歪着头想半天,才想起那两个字,连连摆手说?:“不脏,不脏!”
他把手摊给她看,又急忙指指操场那头的洗手池,示意自己洗过手了。
……
而今,祝今夏低头看着那双拦住她的手,干枯皲裂,生动?诠释了何为?大地的儿女。
老李说?了,卫城在大门口“又打又闹”
,以老人的倔脾气?,估计挨了打也不知道退缩,只会硬守在门前?。
祝今夏胸口堵得慌,深呼吸,灵巧地拉过老人的手,仔细查看他有没有受伤。老人吓一大跳,不安地缩回手去,还是执着地重复着那几个词,示意她不要进去,里面有凶神恶煞的男人要找她麻烦。
祝今夏拍拍他,说?:“没事,没事的。”
黝黑的手背上有些许红痕,不知道是不是卫城留下的,好在没有更严重的伤。
祝今夏推开铁门,走?进橘红色的校园。
下午最后一节课已经?结束,孩子们在操场上打球的打球,打扫公区的打扫公区,见她回来,一窝蜂涌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没教?过的班级在周围,五年级的孩子在近处,女孩们拉住她的手,眼里俱是担忧。
“祝老师,有个凶巴巴的男人来找你,他好凶啊!”
“就下午那会儿,在大门口叫得满学校都?听见了!”
“他是谁啊?”
男孩子们挺身而出,拍拍胸脯。
“你别去!我们保护你!”
“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办公室里,体育老师走?出来,先把孩子驱散了,回头尴尬地看着她,“回来了啊,祝老师……”
祝今夏:“他人呢,走?了?”
“没。校长宿舍里呢。”
火棍讪讪道,“我们说?你出去了,他偏不信,在门口闹腾半天。校长就把他带回去了……”
话?没说?完,祝今夏已经?朝教?师宿舍大步走?去。
外间是太阳落山后渐渐凉爽的风,晚霞温柔地融化?,将操场变成了橘子冻。楼道里却?没有光,乍一进去,阴冷从?四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