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问先生的头上顶着一只小鹿,那是鹿族林地王国的王太子树莓,自从去年顾问先生去过灌丛谷之后,树莓就一直吵着要再去找顾问先生玩,这次可算是找到机会了。而顾问先生也很喜欢这头小鹿,他走到哪儿都要抱着树莓。
诚然这并不符合外交礼仪,但树莓是以私鹿身份来访的,正式代表团团长是黑角指挥官,再加上顾问先生和白杨王陛下的关系又那么好,大家也就没好意思说什么。
“你还知道啊?”
花花短裤议长接过顾问先生手里的文件,语气里有一些责备,“王太子殿下都睡着了,你还把他顶在头上,不怕给小殿下摔了吗?”
“怕,但是值得。”
顾问先生空出手来,摸着树莓的小脑袋,他脸上又出现了那种醉酒一般的笑容,而且他原本看上去还很累的,但是越摸越精神。
“好了,不闹了,你那里还有多少文件?”
花花短裤问道。
“没多少了”
,顾问先生略一思索,“大概还有……三千五百来份?我努努力,夏日节之前还是能做完的。”
花花短裤叹了口气,“如果下次有公主结婚,记得提醒我提前辞职。”
“没办法嘛,这不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么”
,顾问先生说,“天角公主结婚,历史上哪有过这样一回事?我们是站在历史的门槛上,等迈过去就好了。”
顾问先生带着两位行政秘书离开了,花花短裤议长把他们送到门口,然后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摘掉眼镜,然后一头撞进文件堆里,左右扭动着,就像小马驹在妈妈怀里那样。
他现在已经很累了,但工作又是这样的多,不容他休息。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责任,他也有足够的动力去完成它们,但架不住他累啊,他已经是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过觉了。花花短裤打定主意,等明天婚礼结束,这档子事儿完成之后,他要好好休息几天,一天睡三次,一次睡八个小时。
想到这里,花花短裤觉得自己应该继续工作了,于是他抬起头,不料他头上的独角却挑倒了桌上的杯子,水洒了一桌子。
花花短裤连忙用悬浮术将桌子上的文件都抬起来,把它们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拿起抹布来擦桌子,但水还是顺着桌边滴滴答答地流了下去。花花短裤一边自嘲,一边擦水。
“滴答”
“滴答”
水顺着他办公桌侧面的花纹流了下去,现在他还得去擦那些缝隙,蹄忙腿乱,事情又等着做,花花短裤心里一下子就腾起一团无名火,“见鬼去吧!”
他把抹布一扔,回到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任由水滴滑落。
“嘀嗒”
“嘀嗒”
看着那些被浸润的、繁复的木刻花纹,花花短裤突然笑了,他刚才急什么呢?他有什么可生气的呢?难道他的工作不是理应如此吗?
对于一匹实习期清洁小马,他的工作可能只是擦一擦桌子,拖一拖地,而一匹护理专家小马则要好好清理那些有些复杂花纹的家具的每一个缝隙,然后再打上蜡,在同样一块面积上倾注的精力是不同的。
至于他,花花短裤议长、花花短裤会长、花花短裤勋爵来说,他要护理的,是小马利亚,是公主治下的这个国家,他的工作理应比护理专家们要费力的多,这是成就伟大者所必须背负的重担。
“快点儿吧,今晚还有工作呢,希望明天的婚礼能顺利。”
于是花花短裤又拿起抹布,开始对付滴水的书桌。
“滴答”
……
……“滴答”
岩隙间的流水顺着裂缝滴入地下洞穴,在一小片岩石上留下湿润的痕迹,也打湿了音韵公主的皮毛。
音韵公主艰难地抬起头,借着地下晶柱散出的一点点光线,看向水中的自己——鬃毛纠缠在一起,又混杂了粘湿的尘土,看着就像一摊泥一样,眼窝深陷,毛色黯淡,身上没有一处不在酸痛中尖叫,她甚至连魔法都快用不出来了。
音韵公主不知道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囚室里被关了多久,但是刚才,那个黑乎乎的、邪恶的幻型灵女王告诉她,明天就是婚礼的日子了,如此算来,她已经被囚禁了十七天了。
音韵公主不禁感到一阵一阵的悲切在心中翻涌,虽然她知道幻型灵的伪装堪称完美,但她总觉得……说不定……有谁能看出来?比如她心爱的银甲?比如塞拉斯蒂娅公主?
但是并没有谁看透了幻型灵的阴谋,没有任何小马来救她,听那个幻型灵女王说,她明天就会伪装成自己的模样和银甲举行婚礼,拿下银甲,然后借着伪装拿下塞拉斯蒂娅公主和露娜公主,最后是整个小马利亚。
音韵公主不能允许这种事情生,对家马、对小马利亚的爱给了她一点点力量,让她能站起来大声斥责幻型灵女王的暴行。
然后,就像前几次一样,她对她施了一个奇怪的魔法,随着一阵刺眼的绿色光芒,她被禁锢起来,抬到了空中,然后她感觉自己正在被吮吸,那种因爱而激出的力量随着爱意本身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感觉心里变得空落落的,那些曾经被爱意填充的空间里只剩下无尽的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