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气定神闲地作了个揖,他是当今天子亲封的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皇帝本人以“阿师”
相称,长安城中的王公贵族、股肱之臣都对他礼遇有加,只盼着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太子再怎么尊贵也还不是皇帝,能不能登上帝位还是两说。他日日与帝王相伴,料想太子必定忌惮他三分。
尉迟越点点头:“既然真人这么说,孤只能等了。”
净虚真人微露笑意,心道果然。
谁知尉迟越话锋一转:“尝闻真人迄今已三百余岁,道术精深,出神入化,想必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对真人而言不过雕虫小技。”
他按了按腰间佩剑,半开玩笑道;“眼下圣人闭关,孤闲来无事,真人不如施展几分与孤瞧瞧。”
他说得十分轻巧,语气似是玩笑,但凌厉的眼风扫过,净虚真人当下冷汗直冒、双股战栗。
一旁的老内侍唬了一跳,抬手抹抹额头上的冷汗,忙打圆场:“殿下说笑了,刀剑无眼,若有个闪失,伤到真人……”
尉迟越道:“只有妖谗惑主的赝品才会叫凡铁所伤,连街头耍百戏的都能刀枪不入,真人乃是真仙下界,自不在话下,你这是杞人之忧。”
说罢“锵”
一声,把佩剑拔出五寸来许。
那净虚真人再也忍不住,也不管出家人无需跪拜俗世帝王的规矩,仙风道骨全抛了,“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殿下九天真龙血脉,凡铁到了殿下手上也成神兵利器……小道修为浅薄,若贸然领受,身首异处事小,污了殿下神兵宝剑,小道便是散尽修为也不能赎罪。”
尉迟越将剑推回鞘中,沉下脸冷声道:“孤能见圣人了么?”
净虚真人忙不迭道:“殿下并非凡夫俗子,想来却是无碍的,小道方才一时疏忽。”
尉迟越不屑再看他一眼,正了正衣襟,对那不住揩汗的老内侍道:“领路。”
室内烟雾缭绕,一股浓郁的降真香直往人鼻子里钻,掩盖住若有似无的腐臭味。
重重帐幔中,分明传出女子的调笑声。
尉迟越不禁皱了皱眉,当今早年游乐无度亏了身子,如今年事渐高,力不从心,便开始信奉黄老之术,妄想靠药石益寿延年甚至长生不老,却仍不知节制。
他在屏风前站定,由那老内侍入御帐中通禀,片刻后,皇帝穿着中衣,身披明黄道袍,披头散发地走了出来。
那宽袍广袖倒是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可惜走近了一瞧,只见他眼白浑浊,气色虚浮,形容枯槁,显然是闭关与女冠们彻夜研习道术的缘故。
尉迟越抿抿唇,不动声色地向皇帝行礼:“儿臣参见圣人。”
他顿了顿,捏着鼻子道:“打扰圣人清修,儿臣惭愧之至。”
皇帝塌腰坐在榻上,打了个呵欠,乜了儿子一眼:“何事如此紧急?”
尉迟越三言两语说明来意,皇帝脸色越发不豫,不过还是点点头道:“你年纪不小了,是该娶妻了。既然你和皇后看着合适,朕也就放心了。不过此事关乎国运,不可轻忽……”
说到此处,他掀起堆满褶子的眼皮,浑浊黯淡的眼睛里有了点光:“正好你也来了这里,不如让清虚真人合一合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