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守军抬头仰望,这一刻夜色依旧浓黑如墨,却仿佛多了一些沉甸甸的东西,落在心底燃烧起来,让人可为之奋不顾身。
远处战鼓轰鸣,第四次攻城开始了。
镇远王率一支百人远洲卫疾驰突围,如一支长矛般穿过敌阵,齐军顿时阵型大乱。后者反应过来,略作权衡,当即分出三千兵马追击而去,封城压力顿减。
任是再骁勇的阎王,在绝对的数量碾压面前,胜败也毫无悬念。齐军势在必得,只等用他的人头来激励军心。
然而远洲军占了一处半坡,以灌木丛地势做掩,硬是坚持了三个时辰。齐军损伤不小,逐渐失去了耐心,终于决议以大军强攻。
到得此刻,远洲军死伤过半,手中兵器也已损毁殆尽。
镇远王浑身浴血,从一个齐军身上拔出佩剑,幸存的远洲卫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畔,纷纷自寻了兵器,所有人静静站在原地,看齐军的战旗与长矛汹涌而来。
天色即将破晓,大约是生命中能得见的,最后一缕辉光。
便在那一刹那,空气中传来某种震动,仿佛更大的喧嚣即将袭至,淡红色的烽烟随风翻滚,齐军攻势忽然一缓,随即便是方寸大乱。
树梢上的远洲卫怔了一瞬,忽然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汴州!是汴州援军到了!”
“东边有!北边有……西边也有!”
属于汴州的淡红色烽烟在四周燃起,汴州援军不但赶至,还用了围困阵法,将这一支齐军锁为囊中之物。
眼见得胜之时,陡然遭此变故,齐军将领目眦欲裂,手持长枪便向徐统领暗袭而去,千钧一之时,旁地里忽地现出一柄长刀,快若流光,将那半壁粗的长枪一刀斩为两截。
“你的对手,是我。”
齐军将领骇然回身,却见眼前站着一个普通汴州军,身形瘦小,头盔很低,面庞看不真切,只能见到一点雪白的下颚,加上声音清脆,竟似一个女子。
可如何相信那力若千钧的一刀是女子所出?
“你——”
那齐军将领如何也想不起汴州还有这一号人物,厉声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白珏连夜行军,心急如焚,就怕赶不上,这会儿也懒得回答,只翻转了一下长刀,目光冰冷“你没必要知道。”
将死之人,知道也没用。
齐军将领显然明白了言语未尽之意,顿时怒不可遏,以两截长枪做双刃主动攻上,他武功不弱,以同归于尽之势取她颈项之上。白珏心中一凛,险之又险的避过,长刀顺势送出,正中对方心口。
双方擦身而过,齐军将领的身躯与白珏的头盔同时落地。
她转过身,乌黑的长在风中烈烈飞舞,身后晨曦升起,将她整个人勾勒出一层金红色的光晕,有如九天神女。
镇远王初初赶至,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那一瞬间,天地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之声,有什么自胸口燃烧起来,按耐不住要蓬勃而出。
白珏只见他身前散出朦胧的光晕,最后凝聚成一个掌心大的光点,在空中漂浮旋转。她愣了一瞬,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是沉珑的魄。
想不到,在她终于不再心心念念的时候,却又兜兜转转得到了它。
那魄在镇远王身畔盘旋一圈,便飞向了白珏手心,只是除她以外仿佛无人能见。战场已至尾声,两人一边对敌,一边走向彼此。